去金山工地是15号的上午，礼拜六。本来没想去，因为昨天晚上带了两个工人回华新了，他们还要去干活。其实也就是送他们去上班。
不知怎么的，竟然上了十七层的楼顶。时节已是深冬，天阴沉着，风像铁链般挥舞，冷且硬，乌云密布，低垂，似乎伸手一抓便能撕下一块。
感觉是离天很近。
准备拿手机拍照就看到一条短信，大致的意思是：她（他）是我女儿的同学，说我女儿借了高利贷，今天到期，说我女儿没钱还，又不敢告诉我……
女儿是个副店长，一个月工资也近五千啊，虽然说在上海这个工资确实不算高，但也够她花的吧！家里的开销，水电费又不要她出钱的，买车时的首付、保险都是我付的，况且车贷也还清了啊！她没理由去贷这些巨款啊！
我不相信，但还是回拔了电话。
56秒的响铃过后没声音，我固执的再拔一次，我以为遇上骗子。
电话没接，很快又收到一条信息：我在上班呢，不能打我电话。
这不像是骗子的伎俩，骗子总是会说能道，公的能说成母的，没有的故事也能编得天衣无缝，他不怕你打电话，就怕你不接电话。我感到有点严重。
我赶忙拔了女儿的电话，立刻就通了，好像她拿着手机在等我。我问她是不是真的，她说是的，并且很多。我问她现在在哪里？她说在家里，叔叔（我弟弟）一家人也在家里。
弟弟一家当然不是为她的事情来的，他们基本上都是每个礼拜都来一次，大都在礼拜天，像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今天只是一个例外。
我对她说，我马上回去。
从天上到地下坠落的速度远比上天的速度快。我很快就钻进车子里，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觉得沉闷，空气也如同被挡在门外。
但我还是系好了安全带，对自己说冷静。
到家的时候他们在吃饭，没有等我，这是习惯了，他们也没想到我会回家吃饭的。客厅里小侄女仍在调皮的玩着她的玩具，不时地缠着她的二娘（我老婆）要去吃肯德基，她二娘抱着孙子在哄着他睡觉说，还要哄侄女，姐在午睡，等她下午带你去。
一切都很平常。平静。但平静下面正有一股旋涡围着我，冲击着我。
桌子上菜依旧丰盛，十来个菜，荤素搭配着像在酒店里，我觉得没味道，胡乱吃了两口，上了床。妻在外面笑我，床上暖和吧！
我知道女儿没睡，我微她，今天还多少？她说今天24000，明天17000。我问，还有多少？几分钟后她回答，还有90000多，都是网贷的，七日一还。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打骂只能增加麻烦。我试图支付宝里转给她，没成功，只好让她下来，拿着我的卡去银行自己转。
这已是下午三点多，十二月十五号下午，离还贷时间还有几十分钟。短信扣款的那一声，像在我的心上敲了一锤。
可是这只是恶梦的开端。
十六号上午又收到她的微信，说今天要还三万，这时我的卡上只有六千多了，卡还在她手里。取款机转账的时候她肯定查了余额的，再发信息给我必定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无法可寻了，我被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打电话给我的一个客户，很好的一个朋友，他久我两万两千，很久了没好意思催。他立马说就转给我，我很感激，尽管是两万。我又对女儿说，等会有钱到账，但缺一万，明天还可以协商吗？她说不行，是app的，拖一天就多一天的钱，之所以欠这么多就是拖的结果，她说问同事借一下。我说明天还给他。
下午两点多，她微信我卡里还是六千，两万还没到。我的短信通知我已经到账了，我截图给她。她说转好了，可随即又说，她的卡上没收到。我想起来了，转帐要二十四小时，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问她，如果拖一天的后果怎样？她说，他们会打家里人的电话，还会有人上门……我意识到事情很严重，忙微信做化妆品的朋友，她说只有四千，真不好意思。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难处，但我别无选择，我又微信一个在家俱城上班的杨洋，她是我的一个老乡，隔着一条江，说真的，不怎么往来，老乡多呢！信息发出二十多分钟都没回音，这时快到三点半，离还款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
我有点燥热。
我问她怎么办？她说她也不知道。像车子已抵上墙壁。
这时杨洋的信息来了，原来她在市里不方便，还发过来视频证实一下，现在开车刚出城区，是将车停在路边给我发信息的，问了大致情况，就转两万来了。
那一刻，我想哭。
十七号我问亲戚借的四万块已经到账，能缓两天，算算总计十四万，五天时间，我会想办法完结这些债务，也完结女儿心头的一个恶梦，我没有责怪她是想她已是成年人了，相信她会从这场恶梦中醒来，这是一个教训，比流血还痛，我也相信她会走好前面的路。
我知道女儿看不到这些文字，家里人都不会看到这些文字。
许多时候，担子只能自己挑，这不仅仅是父爱，有时是责任，因为一直在外缺少了和她的交流或者是教育。
天，还没有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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