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院子里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下完雨就要开始忙着播种了。
年近六十的老徐还没有睡,他正在称重药材,他要在春种之前炒制出一百余副中药,往年的这个时候差不多都是这个量。今年是他从老父亲那接班的第二年,除了要应付地里的庄稼之外就是学习配制中药了,这份工作太累了,老徐有些吃不消,但是为了能够传承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仅仅眯了两三个小时,老徐起床了,天才刚刚泛白。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早晨还是有点冷,老徐只是穿了个外套围上了围裙准备开始今天的炒药工作了。
打开炒药房的木门,一个昏暗的灯泡上落满了各种药面粉末,发着幽幽的光。
今天的第一道工序就是炒制马钱子。马钱子,剧毒,但是炮制得当又是治疗风湿骨病的良药,毒药或良药,是马钱子的双面,若非天地设精华,若非人类凭执着,就没有这向死求生的焕然重生。
当然炮制也是最花功夫的,沙土去毒,老徐仍然沿用着传统的古法去毒,这个方法流传了上百年,凭借着老药师们数十年的经验,恰到的火候掌握,虽然没有任何先进的仪器,但是上百年来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要配一百副中药起码得炒八锅子马钱子,除了对火候的考验之外更多的就是拼体力了。
雨后微冷的凌厉凉风通过门缝吹来,老徐此刻却感觉不到寒冷,大汗淋漓的三个小时过去了,炮制马钱子的工作终于做完了。
已是八点多钟,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他去做,老徐从院子里的菜园子里薅了一把韭菜卷着煎饼吃了补充一些能量。沂蒙山区的农村人忙的时候大都是几个煎饼一碗白开水就解决自己的早餐午餐了。
剩下的工作一个人可完成不了,老徐还得请自己的父亲过来帮忙顺便再指点指点,虽然也是学了大半辈子但是有师傅在身边念叨着总是更踏实一些。
全虫的炒制没有马钱子那么麻烦,但是对于炉灶内的火势大小要求也是很严格的,火大了就容易炒过了,药效就到不到;火太小就容易炒轻了,会有毒,对于那些患有关节炎、腰椎间盘突出的患者来说就会去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双花、钩藤、苍术、牛膝、天虫等炒制相对简单一些,主要就是烘干。
还有一样麻烦活就是乳香没药的拿油,这完全是个功夫活虽然没有大的体力活。因为火不能太大主要用燃柴的余热来烘烤砂锅瓦片上的乳香没药,整个人都要俯身趴着一点一点的把这两味药给研碎,每炒一次药,眼睛都会被熏得好几天不舒服。
当所有的中药材炒制完毕天都已经过晌午了,工作到现在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下午的石磨研磨更是一场大的体力消耗战,这要是搁在二十年前一天制一百副中成药,那想都不用想根本就完不成,当年爷爷奶奶用石碓踩一下午,也就弄个十来副,幸好有了现在的电动石磨仅需两个来小时就可以完成。
看着眼前堆着小山丘一样的中药面,老徐心里一阵犯愁啊,一包包的用牛皮纸包起来草绳扎上,一百副就是四百小包,每一包都得需要用那把传了百余年的小称称出来,就这样从下午四点钟到晚上十点多,这一批的中药才算是配置完成,做了将近一天一夜。
之前炒制一次药差不多能卖小一个月,现在老徐的儿子女儿在外地上班也在网上帮他宣传着,这些药快的时候一个星期就差不多售完,接着下一次的开始,老徐的父亲就是这么做了将近六十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坚持,一辈子就守护者这一个药方,按现在流行的一万小时法则,老徐那不得成精了。
虽然看起来销的很多,卖的很多,但是老徐秉承着古训始终不肯提价,自从2003年非典以后,中药材的价格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可是老徐和老徐的父亲始终保持着薄利服务。好多为他提供中药材的客户都看不下去了,看着老徐这样都不忍心。
其实中国现在还有好多像老徐这样的人一直在默默地传承着传统的文化,艰难的走着,但一条有血有泪有汗的传统文化传承之路却是越走越窄。
数千年星光璀璨的中医文化走到如今却是如此的狼狈,沦落到在这些入流的不入流的媒体上低三下四的乞讨一杯残羹,真不想让这些传统的文化到了我们这就此绝迹,希望更多的人能够带着一份理性来看待中医和中医文化,毕竟让我们能够传承下去的东西不多了,能够去传承的人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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