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半球大片土地已被雾霾、污染和拥挤充斥,人们被嘈杂与压力团团围绕时,在地球另一端却还有一个未受玷污、灵气动人的大洲。她的一山一水,人们的一举一动,还保留着对沦陷的世界最后一点旁观的贞洁。它们自带一种无死角的魅力,让人在没有偏见,不需要遇上某种特殊场景的情况下,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这种不可阻挡的吸引力。
新西兰,一片容易让人联想到青翠的草场成群的绵羊,无公害的奶粉和保健品的土地,远不止印象这么单调。这个狭小的国度分为南北二岛,北岛是政治中心,南岛拥有更丰富的旅游资源。就算是在南岛,自驾环线也分为大环岛和小环岛。然而只需要在南岛的小环岛内,就足以领略尽新西兰的无限风光。此次在新西兰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各具风姿,永远可以在一个拐角带领你进入一个充满惊喜的新世界。这12天他们的轮番接待,让旅程变得充实却不匆忙,富有变化而绝不突兀。
(一)皇后镇——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少妇
她只是一个居家的少妇,母仪天下不是她的气质。长形的瓦卡蒂普湖是她的水晶床,四周的低山是环抱她的屏风,山坡上聚集的小房子和湖边的人是渐变色屏风沉淀在底下的图案。白天,这些画上的小人都在欢声笑语,闺房里跳跃着各种音符;夜晚,这些图案在夜幕背景下变成了荧光色,仿佛万家灯火,一派温馨。
至于皇后镇的容颜,则是淡妆浓抹总相宜。雨后黄昏时分,她身着绣花旗袍,撑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在蒙蒙烟雨中婀娜却不妖艳地扭摆着轻柔的身姿,在湿润的青石板路上渐行渐远。她似转头非转头,雨雾中看不清她的容颜。我只知道,如果我追上去拍拍她的肩,她一定会微微侧过脸,只对我莞尔一笑,便轻盈转身而去,慢慢消失在弄堂深处。阳光明媚的下午,她穿着居家服饰,以女主人的热情好客邀请每一位前来的客人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随意坐哪儿,随便走走,随便吃点喝点什么,不必拘束。家里没有没有四方归整的马路,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你可以从冰柜中拿一个堆得高高的冰淇淋出门一路狼狈地吃,可以坐在湖边用泡牛奶的麦片喂海鸥和鸭子。她不但不介意,反而会为每一个客人的快乐舒展笑颜。跨年之夜,她则换上了妖娆性感的黑色短裙和高跟鞋,化了一个烈焰红唇,撒了含有金粉的眼影。随着倒计时的欢呼,焰火的绽放,她带领人群狂欢起来。她端着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一下挽过男伴的手,在光怪陆离的舞台上扭动着风情万种的身材,大波卷发在洒满光束的空气中泛起丝丝金黄。
(二)瓦纳卡——活泼灵巧的淘气女孩
瓦纳卡,一听名字就觉得是一个卡哇伊的女孩。果不其然,她个头不高,扎着两个向外翘起的小辫子,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我。她似乎刚刚从冰雪世界溜出来,头顶上还残留了一些未融化的白雪。她眨着蓝盈盈的大眼睛,晶莹透亮,阳光下闪烁着水汪汪的光芒。她身着一条天鹅图案的蓝色连衣裙,领子、袖口和裙摆装饰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蕾丝边,白色的裤袜下是一双秀气的小皮鞋。她兴奋地小步跑到我跟前,用小手拉着我,好像迫不及待想拉我去看某个地方。我好奇地让她带领我小跑起来,原来被带到了一座翠色欲滴的山上。天很蓝,山很绿,风很自由,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却听到她躲在我身后咯咯笑起来。她随后又拉着我来到了她家的院子里。地面用卵石铺砌,水池边养有一群小鸭子,还放置着几条儿童小船。我问她能不能借她的小船划一划,她一听,就猛地点点头,连忙把我半推半引上一条划桨船。我在她平静的小池塘里左右挥舞着船桨,小船可以轻而易举地变换方向。她在岸上闲不住,于是也跳上了一条脚踏小船,像骑自行车一样踩着踏板,三下两下就追上了我。我赶紧用桨一撑地,掉头就走,她却当仁不让,灵敏地从另一侧过来包抄我。我们就这样在水中你追我赶了一阵,只见涟漪荡漾,岸边的鸭子也纷纷站在岸上拍打起翅膀。
(三)福克斯冰川——阳光俊朗的小伙
他有点喜欢扮神秘,不是特别有缘的人他不见。一旦遇到知己,他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我听到这个酷酷的名字,想约见他。他用富有磁性的魅惑的嗓音对我说:“你明早10点到山顶上,但见不见你取决于我的心情。”于是我彻夜浮想联翩,这该是一个怎样潇洒帅气的小伙子。第二天我坐直升飞机来到山顶,隐约看到山顶上一个高高的小伙双手交叉在胸前的背影,身披一件褐色的鼓风衣,上面满是褶皱。他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转过头来,右手还扶了扶脸上宽大的墨镜。我一脸疑惑,琢磨不透他的真实面目。看到我,他突然惊喜地一拍手,把墨镜一甩,张开双臂,露出雪白的牙齿,仿佛眼前的我就是那个他等待的有缘人。我一下飞奔到他宽广的怀里,仔细端详他富有线条美的五官和这个无法抵挡的帅气笑容。拥抱完毕,他“呼”一下蜕下了臃肿老气的风衣,露出了里面深蓝色的滑雪外套和纯白色的运动裤,健美的身材顿时展现在我眼前。我还来不及惊叹,他就穿好了雪靴和雪板,一撑滑雪杖,就如一阵风般呼啸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雪地上两道“S”型的印记。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再一次从我身后滑雪出现了。这一次,他帮我穿戴好滑雪装备,带着我一起驰骋在无垠的雪地上。飞驰,旋转,在悬崖上转圈,我就像一只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呼唤。他与我一同尽情欢笑,笑容是那么清新俊逸,让我不停在心里祈祷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不过,他只能陪我20分钟,因为他说太长的相处会磨蚀我的感觉。尽管不情愿,但我还是依依不舍地踏进了回程的直升机。他目送我离开,又穿上了褐色的满是沟壑的风衣,带上墨镜,转身又插着腰背过身去。
(四)基督城——严肃而失落的中年大叔
基督城,一听就觉得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的名字。一身有些陈旧的西装,一顶严肃的黑帽,让人一看就望而生畏。我惶恐地走到这位号称新西兰身份第二尊贵的男子面前,怯怯地抬眼望向他被帽檐阴影遮住的眼睛。他看到了我,将帽子摘了下来。他的头发被帽子压得很塌,还有些秃顶。我很震惊地注视着他,关切地询问他为什么不用一些生发的产品。他坐下来,点了只雪茄,叹了口气说:“唉,大家看到我脱了帽子的样子都表示难以置信,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天生就有秃顶的基因,刚用了生发剂,可是没两天头发又掉了。我也没辙,只好作罢,平时戴上帽子,好让人们在远处看不到我的真实样貌。”望着他口中吐出的云雾,和夹着雪茄的泛黄的手指,我沉默了。原来这个外人眼中有身份地位的人,拥有不为外人道的伤痛,在一次次治愈后又复发的绝望中,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他平时只能靠帽子勉强维持在人们心中伟岸的形象,只有走近他的人才会发现他已不复当年风采。我默默站起身,慢慢地巡视了一遍他的家。这座房子依然维持着当年的宽敞,可是内饰、家具都不如从前了。地毯上蒙了一层灰,皮沙发的边缘露出了海绵的一角。我转头,发现这个疲惫的大叔已经靠在塌陷的沙发上睡着了。我不忍再看到这间祖屋的破败,也不愿再听他讲述那些伤心的往事。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子,带上门,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五)蒂卡普——情窦初开的婉约少女
烈日下正爬着一座山坡的我,一边擦汗一边皱着眉头,寻思着究竟还有多久才能找到一块传说中遗落在这里的蓝宝石。眼看快要爬到山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个姑娘,于是决定去问一下。姑娘置身于茂盛的草丛深处,只能看到头上带着一顶特别大的宽沿草帽,大到遮住了脸蛋。我艰难地拨开草丛,取道至她身边,问她是否知道那块蓝宝石的位置。听我气喘吁吁地问完,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她始终没有抬起头与我对视,而是从草间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草穗,用一根修长的食指指向山的另一边。我将信将疑,怎知她已经提起竹篮提起裙脚如一只蝴蝶一般向刚才所指的方向轻盈地踮脚跑去。当我再次一鼓作气爬到山顶看到山的另一边时,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那块传说中的巨大的蓝宝石,正静静地躺在山脚下,边缘散发出晶莹的亮光。山的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花田,一束束紫色、粉色、黄色的不知名的鲜花在微风中摇曳,清香弥漫了整个山坡。我一下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累了,心中充满说不出的激动。就在这时,刚刚为我指路的少女又从花丛中出现了。这回我看清了她的面容。这次她头上带了一个粉色的花环,肤色白皙如雪,身穿一条淡蓝色的纱裙,两手捧着一张盛满清水的树叶,手腕上挎着一只盛鲜花的竹篮。她将树叶温柔地送到我嘴边,我接过来一饮而尽,发现这水是那么甘美。我一边连连道谢,一边望着她的花篮,问这花采来做什么。她突然一下红了脸,低下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没有回答我,而是再一次站起身,娇羞地走开了。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回头,而是消失在了繁花深处,背影与蓝宝石融为一体。
(六)蒂阿瑙——有容乃大的睿智老人
见过了天真女孩,妙龄少女,成熟少妇,俊俏小伙和沧桑大叔,最后来到蒂阿瑙跟前。蒂阿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头发和胡子已经花白,慈祥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身上穿着一件浅蓝灰色的长褂,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从容地捋着胡子,看起来像一个学富五车的智者,而无一点迂腐陈旧。他是新西兰读书读得最多的人,家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书柜,上面装着浩如烟海的书,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从历史到未来。他不仅博览群书,还性情温和,从不卖弄。皇后镇、蒂卡普常常与他交流,都自叹不如这位长者的十分之一。老人喜欢平静的生活,服饰、物件以质朴为主,不似年轻人们喜欢那些亮片、花边。他总是在午后沏一壶好茶,靠在自己的睡椅上,晒着太阳,品茶看书,困了就眯上眼静静小憩一会。淡泊名利,与世无争,这大概就是这位老者的处世之道吧。
再愉快的旅行也有结束的一天。就在我准备要离开的那天,皇后镇跟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她悄悄告诉司机晚一天来接我,并把我的护照藏了起来,于是我只好在她家多停留了一晚。不过这个晚上,她准备了可口的晚餐和柔软的床,算是对我一点亏欠的小补偿。她也知道不能再留我了,第二天便叫来了司机,又把护照不声不响地塞进了我的包里。送我上了车。她站在原地不停地向我挥手,我充满不舍地连连伸出头与她道别,以致出发时间一拖再拖。终于,车子开动了,她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靠在座椅上,轻舒了一口气,开始回忆十几天来每一张与我对视过的面孔,和与他们一起共度的时光。也许有限的时间能让相处具有更多的可能性,从而变得更令人珍惜,更显得美好。向新西兰的朋友们说一声再见,希望他们能保持内心的纯净和善良不被外物所沾染,一如既往地按照这样的方式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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