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为霍华斯先生。
麦克斯提前一天抵达拿梭,准备接下来的这趟行程。
三天的行程,正常的安排是星期一在拿梭国际机场接上客人。一些客人有自己的私人飞机,其他的则搭乘商业航班抵达。所有的客人均由加长豪车直接送到与拿梭对望的天堂岛船坞区,上游艇,星期四早上返回,当天随后迎接下一组客人,星期天早上返回。星期天游艇就停泊在天堂岛,乔伊陪同艇上主厨路易奇到对岸的拿梭采办下一周的食材酒水供应品。买下这艘The Bottom Line号之后的两年里,一切都按部就班,运行得有条不紊。
但是这一次,麦克斯不得不破例。他有点恼火。
他无法拒绝拉斯洛·霍华斯。
麦克斯跟霍华斯先生的交情起于他一个税务律师的介绍。他的那些个IBC和离岸账户都是通过这个税务律师得以顺利开立和运转的。两年来,霍华斯先生给了他数量可观的生意,而且麦克斯的规矩霍华斯先生也当回事,从来没摆出大主顾的样子来。
1956年匈牙利革命,霍华斯先生的父亲是领导者之一。革命失败之后他带着娇妻幼子想逃离匈牙利,在奥地利边境一家三口被抓捕。霍华斯先生当时才15岁,被逼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执行枪决。万幸霍华斯先生和他母亲最终辗转以难民身份进入美国,在纽约落脚。
1970年代,凭借自己高超的投资技巧,过人的预判,霍华斯先生跻身第一流富豪之列,虽然,他对此一直称只是运气,命运眷顾而已。
到现在,资产对他而言只是数字,但是霍华斯先生没有退休这个概念,工作已经成为他内在的生活方式。每天清早起来,关注一天的市场走势,霍华斯先生自言是一种癖好,象毒瘾一样无法戒断。
在他的年纪,一招一式的胜败已经看淡,市场惨跌也是安之若素,起起伏伏只是寻常事。市场有问题,但是什么没有问题?太阳依旧每日升起。
在这一点上,霍华斯先生跟他的生意合伙人,汉斯·鲍尔,一个1952年从前东德逃离出来的老家伙,相当的一致。
几天前,霍华斯先生打电话给麦克斯,要求他在十天之内安排一趟行程。这怎么可能?麦克斯在电话里叫起来,我这里的行程都是三个月前就排定的。霍华斯先生没有多说,只撂下话来让他自己搞定。
麦克斯对此很疑惑。霍华斯先生一直是很好说话的。麦克斯曾经陪霍华斯先生跑过一趟,霍华斯先生教诲他,凡事要沉得住气,你等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接住,不要老想着从树上去拽下来。这是霍华斯先生的风格。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他如此急迫地需要安插一次行程?
所以,当这个69岁的亿万富翁,在电话里对40岁的麦克斯说:“孩子,你得帮我这一把,我不是说请你,我是说你去把这事办了。”麦克斯只能答应下来。
如果取消某一组预定的客人,他们可能会气疯的,这是一个靠口碑相传的生意。麦克斯觉得有必要跟他的合伙人商谈一下。有些决定无关紧要,有些可是要踩着雷的。麦克斯实在吃不准如果他拒绝的话,霍华斯先生会不会被激怒,从此不再照顾他的生意,甚至摆他一道?这个好像不是霍氏风格?
The Bottom Line号后面的五个月都已经订满了。无论有没有霍华斯先生,生意照旧会做下去。但是拒绝的话,麦克斯觉得从此欠了霍华斯先生的情,这不是照顾生意与否的事情,这关乎他麦克斯对人的忠诚,对一个长辈,一个给了他人生建议,一个类似他精神上父亲一样的人的忠诚。
霍华斯先生只给了他一天时间来决定此事。麦克斯紧急约了达里奥和罗萨里奥,他的两个合伙人,在纽约小意大利的玛利亚餐馆见面。等麦克斯赶到餐馆,他们两个已经商谈下了决定–让麦克斯决定,他们全力支持。以前也有很多决定是麦克斯一个人做的,他们都附议了,没出过乱子,这次也一样。
麦克斯最终拍了一个方案出来。霍华斯先生想要哪几天,就给他哪几天。同时,被取消的那组客人,给他们排后面最早的空档,9万美元的费用全免,我们自己兜着。
达里奥和罗萨里奥同意。
一个小时之内,麦克斯通知了霍华斯先生他们的决定。电话里,霍华斯先生慷概地提议由他来承担麦克斯他们9万美元的损失,麦克斯谢绝了。
霍华斯先生要求行程定在2月23号,之前他会安排把相关的9万美元预付到惯常的账户。
麦克斯问客人的情况,霍华斯先生顿了一下,说这次一共有四个人。他可以负担多出来这一个人的额外费用。第四人?麦克斯心里咯噔了一下,费用的事情,他又一次婉拒了。
麦克斯想问明其他三个客人的姓名,霍华斯先生说暂时欠奉。
***
2月22日,星期天。
麦克斯坐在The Bottom Line号的甲板上,思量着第二天要开始的行程,内心有一丝不安。临时的安插,预定的被迫取消,神秘的第四人,没有姓名,没有背景情况,这一切都在敲打着他的生意规则和底线。
霍华斯先生坚持要求麦克斯亲自到场,这也是以前没有过的。
所有的细节都透着蹊跷。
我最好闭嘴,麦克斯心想,这是霍华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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