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个成熟诗人的标志是什么?
对此我当然可以举出一些例证,但就目前中国诗界来说,一个成熟诗人的标志就是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不够成熟。
13、来自诗歌或诗人内部的威胁是什么?
我们只能问来自一个诗人内部的威胁是什么,而这又几乎不可问。例如海子,在他临死前半个月我们还见过,我们谁也没有觉察出在他的内心中已被决定的事。的确,这是一种最深的禁忌。来自生命内部的威胁,一个诗人终生将对之缄默不语,他或是与之达成默契,或是极力将其抑制……
但是这却在成就着他们,如果这种威胁性的冲动,能够转化为一种写作上的内驱力。“死亡成为一种加速度”,这就是我们在海子,在西尔维娅·普拉斯那里看到的。的确,在他们那里,死的激情也就是一种创造的激情,并且,它在一个诗人的精神内部构成一种异乎寻常的,相互威胁与激发的尖锐关系,也恰恰是这类诗人能打破常规,把诗歌带向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因此,死亡并不是一种威胁。在某种意义上,正是死亡在创造着一个诗人,在唤醒和照耀着他们。真正的威胁是一种写作内驱力的减弱与消失,它会使一个本来不错的诗人浮到生活的平面上,以至于到最后什么也不想写,什么也不是。
14、你诗歌的风格和语言有过一次或几次明显的变化吗?其中不变的因素是什么?你现在是否仍保持着你的诗歌写作的初衷?
我的写作,一般来说呈阶段性变化,一两年或两三年一变。但对我自己来说,这是一种自然的生长或更新,是从自身的黑暗中出来,突然置身于明亮的海风中,而不意味着其他。我的信念是与其刻意求变,不如默默地生长。我知道“诗神”会给人们一些重要的时刻,而一个诗人要做的只是一种“迎接”。
我当然会要求自己保持作为一个诗人应有的敏锐,但与时代的“创新”相比,我更倾向于取一种“反向”的方式。我无意于与我的同时代人竞技,相反,在古典篇籍那里发现革命的源泉,在对时间黑暗的深入中寻找灵魂的秘密对话者——这样做有时几乎使我与我的时代到了恍若隔世的程度,虽然有时我会以一种所谓“新”的方式回到那里……
维特根斯坦在他的札记中这样写道:“必须说新东西,可是它肯定全是旧的。事实上,你必须限定自己讲旧东西——它肯定仍然是新的。”这对我而言,几乎就是一部启示录。
话再回到开头,变化的是某种风格与境界,不变的是“灵魂”——这在一开始就被注定,却需要我们以漫长、迂回的一生来发现。在此意义上,我想我仍保持着我作为一个少年最初写诗时的初衷;当我们长大,来到一个开阔的斜坡上时,才从那里看到了我的“童年”,而它已不仅仅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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