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进荣国府是《红楼梦》里最让广大读者津津乐道的经典片段之一,一读到(或想起)刘姥姥的精彩表现以及留下的“金句”,就不由得让人嘴角轻扬。
不过,刘姥姥一家在谋划怎样到荣国府“打秋风”时,她也曾心虚,说“侯门深似海”,像她这样的农村老婆子哪里吃得消上门。不过,因为她们这一家的确派不出人来,且喝西北风的日子就在眼前,说不得还得她老人家出面走一趟。
刘姥姥的判断是准确的,要进豪门,的确不容易。这里,我们就随着刘姥姥的脚步,一起领会一下这“不容易”。
我们知道,刘姥姥进荣国府是分步骤的,本文说说刘姥姥怎样完成第一步,找到带路人周瑞。
话说那天刘姥姥带着外孙板儿动身前往荣国府。一路找到了宁荣街,又来到荣国府大门外标志性的石狮子前,看到的是“簇簇轿马”,一片车水马龙。这正是侯门景象,虽说已属“末世”,毕竟还维持着繁盛景象,仍是门庭若市。
刘姥姥是要见证贾府衰颓“门可罗雀”惨象的人,但此时岂能预料?
所以刘姥姥“便不敢过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
不敢过去,又不得不去,你看,她紧张又严肃地做准备:
先把衣服“掸”一掸,庄稼人不太讲究干净,但来到这豪门大户,可不能随便,现如今有些高档酒店门口不还写着“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么?一个道理。
又“教”板儿几句话,教了什么?我估计刘姥姥自己也没在意,因为此时的所有行动恐怕都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如果一定要追究,那应该就是教板儿不要乱看乱跑乱说话,或者嘴巴要会叫人之类吧,跟如今我们教孩子也差不多。
然后“蹭”到角门前。根据这个“蹭”字,我们仿佛看见刘姥姥侧着本显佝偻的身子,欲进还退似的,一小步一步步地挪到角门口去。
这时,她看到:
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板凳上,说东谈西。
“挺胸叠肚”、“指手画脚”、“说东谈西”,好像指点江山的公府老爷,其实他们只是看门的。但那一种气势,显示出了豪门的与众不同:在府里我是最低层次的看门人,但没有我,外面的人就进不来,所以实在也重要得很。
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些角色当然不能替你办什么事,但能让你办不成什么事。
因为他们能让你进不了门。进不了门,还办什么事?
刘姥姥明白他们的重要性,所以她尽管对他们那种气势有点慌,想着自己此来的使命,还是“蹭”上去问好:“太爷们纳福。”
看她的称呼:太爷。这可是到顶的称呼啊!按理,叫声“大爷”也就尽够了,刘姥姥为什么用上了“顶格尊称”?
因为这道关实在太关键了,这些人实在在重要了,只要不把她拦在门外,实在就是“太爷”啊!
被尊为“太爷”,那些人却端了了太爷的架子,缺了太爷的慈爱:
他们先是打量了一下刘姥姥,看看是个乡下老婆子,问了从哪里来、有什么事后,应该是看看并不重要,就“都不瞅睬”。刘姥姥等了好半天,估计又求了几句,其中一人才说:“你远远地在那墙角下等着,一会子他们家有人就出来的。”
关键是,这是个假消息,周瑞家根本不住在这儿!这些人是存心戏弄刘姥姥来着——还真是“太爷”啊!
幸好这些人中也还有个老年人,也许平常也受另外的人一些戏弄,不忍看着那些人戏弄刘姥姥这个老年人,怕误了她的事,告诉她周瑞住在哪里,他自己去南方了,可以找他的妻子,又告诉她具体怎么走。
看起来只有这个“太爷”不像“太爷”。
依了这位老看门人的指点,刘姥姥这才找到了周瑞家的位置。但她还是不知道周瑞家到底住哪一户啊,还得问人。还好,这回碰到的不是“太爷”,是孩子了:
闹吵吵三二十个小孩子在那里厮闹。刘姥姥便拉住一个道:“我问哥儿一声,有个周大娘可在家么?”孩子们道:“哪个周大娘?我们这里周大娘有三个呢,还有两个周奶奶,不知是那一行当的?”刘姥姥道:“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孩子道:“这个容易,你跟我来。”说着,跳蹿蹿地引着刘姥姥进了后门,至一院墙边,指与刘姥姥道:“这就是他家。”又叫道:“周大娘,有个老奶奶来找你呢,我带了来了。”
这孩子估计也是贾府仆人家的,一听就是见过世面的。但是与那些“看门太爷”相比,这位“引路小爷”可就热情周到得很了,不仅问明白刘姥姥指的是哪个周大娘,又把她带到周瑞家的院墙外,还不忘跟周瑞家的“通报”一声有位老奶奶来找她。
太爷与小爷一比较,在刘姥姥心里产生的感受,那自然是截然不同的;哪怕在我们心里,也自不同。
不过,也许这位“小爷”,长着长着,就成了 那些“太爷”了。时代和社会的影响,毕竟还是很关键的;哪怕是现在呢?
不管怎样吧,刘姥姥已经成功找到了周瑞家的,完成了拜访王夫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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