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感到父亲正在一点点地远离我们。
今天父亲来,我上前搀扶,父亲的身体软绵绵的,轻飘飘的,轻得就像一片羽毛,我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份量,我的心里一阵难受,我的爱劳动的老父亲已经无法像鼓槌一样敲击大地的胸脯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强迫他离开大地。
父亲体内的生命之火正在一点点地退却。现在是炎热的夏天,我发现父亲这次来,穿的却是密不透风的大皮鞋,我看了心里都闷得慌,就问父亲:你怎么穿这双鞋的,不热吗?我这本来是一句略带责备的话,可是却睁团了眼晴,极其认真地回答我说,一点也不热,就这样才好,穿凉鞋就像水瓶胆坏得了一样,不保温。看来,父亲感知大自然的能力正在一点点地丧失。
父亲得的是肺病,咳嗽是肺病的主要特征,以前父亲到我家时,夜半总会总会他此起彼伏的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乌黑的天咳成白的。而现在,夜半醒来,我却几乎听不到了父亲咳嗽声,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个人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么他还会什么呢?
后来我得知,父亲夜里并不是不咳,而是白天不怎么咳,一到夜里就咳,咳嗽的时候,父亲为了不影响别人,在他十分想咳的时猴,就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让咳嗽声像火焰一样被扑灭。
我的老父亲,其实我们并没有嫌弃你的咳嗽,相反地,我倒希望听到你大声地咳,尽情地咳,因为只有那样才会生的活力啊,才会显示一个生命实实在在的存在啊。
父亲的进食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已找不到让他感兴趣的食品,每次吃饭,我们饭只敢盛一点点,菜只是象征性性地一样搛一点,就这点饭,父亲抖抖索索半天还会吃剩下。
看到这种情景,我们姊妹几个都忧心忡忡,人是铁,饭是钢,人一不吃多少饭身体就没“没堤子”了。二姐是我们姊妹几个中性子最直的,他看父亲不敢吃,就把碗送到父亲嘴边“派”父亲吃。
父亲这时真的是不想吃,但又不能武断拒绝二姐的好意,于是,他就把头扭向一边,也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直勾勾地向母亲望,他就等着母亲出来“带弯子”说,二子,你爷实在不想吃就算了。
想想父亲那儿童般的无助求救的表情,我的心里一阵辛酸,我的那个倔强总喜欢吹胡子蹬眼的父亲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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