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藩277/图：美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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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喜欢上一个穿白裙子的学姐。
记得是个酷暑难耐的下午，体育课上，学姐和闺蜜一起上台阶，我提着刚从小卖部买的脉动走在后面，一阵风吹来掀起学姐的白裙子。
学姐回头问我：“你看见什么了？”
我红着脸说：“裤裤。”
学姐气急败坏，扬起手做扇耳光状。吓得我低下头不敢吱声，却半天没见动静。
等抬起头，阳光正好，学姐的长裙又飘起来，在我脑海里飘成刘亦菲。
从那时起，每一次看见她我就脸红心跳。
每到大课间就趴在栏杆上，如果运气好，就能看见她和闺蜜一起去小卖部或从小卖部回来。
飘逸的长头发，青春洋溢的身姿，从眼前慢悠悠地走过。
惊动了一整个阳光明媚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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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课一结束，就到了秋天。
我升高二，学姐升高三。高三是个悲凉的词汇，就像一段故事讲到最后。一场秋风，落叶飘得满地都是，不远处就是冬天。
一想到学姐要提前一年毕业，我就痛不欲生。
每天都在心里想，万一学姐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万一有人喜欢上她了怎么办？万一她去了大学有很多优秀的贱男追她怎么办？
无数个万一让我决定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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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打听到学姐电话号、QQ号和生日。
却一直不敢加，担心太冒昧影响她学习。
直等到冬天学姐生日来临。
我买一盒心形的德芙，站在学姐教室外的走廊里，徘徊很久。
终于鼓起给她发短信，半分钟后，学姐出现在教室门口。我颤巍巍地把德芙递过去，她愣一下，笑着收下。
一大堆老不死的学长在旁边杀猪似的嚎叫。
学姐也害羞了，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啊。”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回头跑了。
外面正在下雪，铺天盖地。
晚上向学姐发去验证申请，盯着搜了无数遍的ID：美年达；心扑通扑通跳了足足两分钟，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弹出美年达同意加我为好友的消息框。
十秒钟后学姐问我：“讨厌，你为什么叫健力宝？”
我想了又想，决定说实话：“因为你叫美年达。”
学姐发一个白眼过来，说：“我晕啊，健力宝太难听了，你叫雪碧吧。”
我把昵称改成雪碧，一直用到大二。
雪碧开始每晚找美年达聊天。
从你喜欢颜色呀？到你为什么不开心呀？再到，可不可以和我说说？
慢慢的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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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学姐和妈妈一起去武当山祈福，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我说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两天后学姐回来。
晚自习下后把我约到足球场，两人一起围着跑道散步数星星。
一圈。两圈。三圈······
最后站在路口，她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双挂着手链的手套，笑着说：“呐，送你的。”
我太紧张，手伸过去，手掌却忘了撑开。
她笑一下，亲手替我带上。
那晚，梦里被自己的笑声吵醒。
98天后，学姐高考结束。
离开学校的前一晚，我陪她走了青春里最长的一段路。两个人绕着操场转，一圈又一圈，心里藏着很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最后我送她回宿舍，站在路口，我问：“明天就要离开学校了吗？”
她点点头：“对呀。”
我沉默半天：“有空记得回来看我。”
她：“放心吧，我会的。”
我：“拉勾。”
她把小指头伸过来：“一言为定。”
拉完勾勾我一个人回操场，坐在草坪上，哭的稀里哗啦。
天上没有星星，乌压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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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我升高三，学姐去了另一座城市。
说好的每晚短信，因为一场家长会泡汤。
从此每晚躺在床上就像丢了魂儿，再累也睡不着。
总在心里想，她在干嘛呢？
周末放了假才能给她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却每次都说不了几句。
但两个人都舍不得挂，拼命找话题。
再后来，我开始给学姐写信，很奇怪，所有电话里说不出口的话在信里都说得出。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说起，点点滴滴，说不清，更说不完。
每次都是密密麻麻两页纸，写到手发酸。
每周一封寄信，一封回信，从未迟到过。
每次盯着粉红色的纸张，歪歪扭扭的小字，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一字一句，或调皮，或深情。
温暖我三个月的时光。
只是，三个月后，突然再也收不到学姐的回信。
我坚持写。石沉大海。
我再坚持。石沉大海。
担心学姐出事，就打电话给她。一周。两周。无人接听。直接挂断。
我慌了，每十分钟打一次，打了两小时。
两小时后，电话再也打不通。
我听着嘟嘟的回音，不知如何是好。
记忆中青春里最惶恐的一段时光。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世界处在崩塌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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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是她打给我，在她生日的晚上。
电话那头很吵，她说在ktv里唱歌。
我问她收到我寄的礼物没有。
她说：“嗯，收到了，谢谢。”
“生日快乐。”
“谢谢。”
“那，玩开心一点儿。”
“好啊，谢谢。”
三个谢谢，让我接不上话，笑了笑说：“那你玩吧，拜拜。”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她说：“对不起呀，我有男朋友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你当我弟弟吧，以后可以给我写信，但是不要给我打电话。”
我：“好啊。姐。”
世上再没有美年达。
电话锁进柜子里，钥匙扔出窗外。
世界真的塌了。
记忆里整个青春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生不如死。又无可奈何。
只好坚持写信。
黄色的便签纸，一张一张，写满想对她说的话。
每个月的月底，再把便签纸上所有想对她说的话写成书信，去掉所有的煽情，只留下美美的闲言碎语。
在结尾写上：不用回信。
然后鼓起勇气塞进邮局的信箱。
每个月一封，一共寄了6封。
收到学姐回信，是在高考前，她说：“高考加油！”
短短四个字，我一遍一遍地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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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我也走进大学。
换了新号码，鼓起勇气给她打了电话。
时隔一年，终于再见到她。心快跳到嗓子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她比以前更漂亮：大眼睛。柳叶眉。白皮肤。长耳环。涂着鲜艳的口红。
可我更喜欢从前的学姐：皮肤不白。眉毛也不细。没有耳环。耳朵也没打洞。小嘴巴还总是开裂。
但，一条白裙子，就可以惊艳一整个夏天。
临走前我们挥挥手。
她说：“有时间，再见。”
我说：“有时间。再见。”
期待已久的相逢不一定很美好，许久不见的故人再见，也可能只是一句令人心酸的客套。
一切终究抵不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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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一个比喻。
很多年前你曾有过一个旧旧的玩偶。
它不脏，也不破，只是有点旧，不如别的玩偶漂亮，也没有新鲜感，可是你习惯，慰藉，互相依存，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大概就是所谓的初恋吧。
梦里总有些片段，尚未苏醒就破碎。心里有个位置，总不知道空着在等谁。
这就是犯贱呐。
突然想起那一年夏天，体育课上，微风吹起你的裙摆。
我抬起头，阳光正好，蔚蓝的海洋在天空上冲刷流淌，白云飘在上面，自在地改变形状。
那是我们十六岁的时光。
和你相遇。相知。也许不算相恋。
但在我心里，已经足够。
有些人一秒钟都不曾拥有，却仿佛失去了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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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冬天，第一次读木心老师的《从前慢》。
清早上火车站，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我的青春没有车、马，小城里也没有火车站。
但我也有自己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年少时
大家吵吵闹闹
说一句 顶两句
清早上教室里
无精打采背英语
拿粉笔的老师盯着我们
从前的日子过得慢
早、晚，自习都慢
三年只够说一句喜欢
从前的姑娘也好看
单纯青涩有样子
你表白 人家就脸红
到了今天，微博上人头攒动，微信成了最普遍的交流工具。
书信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可我喜欢你的那几年，没有微博，也没有微信。书信是最普遍的交流工具，纸张上的一笔一画，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那年你送我的手套，早已破了个大洞，被我压在了箱底。
如此想来，喜欢你许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前啊从前。
从前车马太慢，路途太远，有些话一辈子也寄不到你身边。而今瞬息之间，相见却难，有些人错过就是永远。
也许很久以前，我喜欢你时，你也对我有过好感。
但，有些人，若非朝夕相处，注定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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