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飞机起飞时，夜幕已降临。黄昏最后一缕余晖穿过椭圆形的机窗，徘徊一会，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中。飞机在茫茫戈壁沙漠的上空飞行，侧目窗口往下看，一丁点儿的灯光都没有，只有轰鸣着的引擎声，撕裂开重重的黑幕，滞涩地划过夜色，让你感觉不到飞机往前飞，似乎静止在此时此刻的时空中。

      我想起了大海，还有大海上漂浮着的木船。此时，在遥远的海洋上，一定有船驶往港口，它们是漂在水面上的飞机，而我现在的飞机，则如一艘船，航行在水一样的大气中。世界上许多事情，当你把它们贯通起来看，把一些条件置换过来时，它们的内在原理，运行机制，其实是多么的相像啊！

      当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海洋就变成了人类的内海或湖泊，当天空往来穿梭的航空器，如公交车一样接送着人们到达与出发，大气层就是人类的海洋，人类就像一条条鱼一样，在空气里游来游去，无聊了、饿了就游进带有增压和氧气的飞机舱里，远远地到别处觅食了。这种长途夜航，本来最适合阅读的，但因为突然有了上面那些想象，翻开在小桌板上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久久地看着窗外浩渺无垠的夜空。

      如果说农牧文明时人类漂泊迁徙是为了寻找一片水草丰盛的地方以蓄养牛羊，定居生活，养育儿女，以保证种族的繁衍生息，但在以市场交换创造财富的商业时代，人们一日千里不分季节的旅行，仅仅就是为了一次谈判、一纸合同、一份工作吗？相比农牧文明，现代商业旅行，虽然创造了大量财富，但缺少了人类天性中应有的诗意生活，更多是在一次又一次觥筹交错的算计中完成合约的达成、财富的转移。我凝视窗外的无边夜色，心中涌起的也不是苦涩而美好的乡愁，而是一种莫名的焦虑与烦躁，因为总感觉缺少了大地所具有的水草丰盛那样的厚重感。

      飞机继续往前飞，中转的城市既陌生又熟悉。在钢筋混凝土覆盖着的土地上，虽然没有丰盛的水草，因为有了商业活动，以及为商业交换忙碌的人，这个世界虽然让人倍感焦虑，但商业文明点亮了城市的灯光，也照亮了旅人一路的风尘。人和这个世界，温暖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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