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是真的,崔路遥真的已经死了十年了。陈落突然觉得想哭,他站在草地上,温柔和煦的春风轻轻抚过他的皮肤,留下来一丝丝痒痒的感觉。这感觉是这么的不真实,邱琦站他的眼前,告诉他相处了四天的同伴其实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陈落的嘴角扯出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他耸了一下肩膀,重新抬头看着邱琦:“那,你可以带我去楚颜那儿吗?”
邱琦木木地点头,尽管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已经和他相交有二十年的朋友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他凭着自己的知觉,还是转身领着陈落往主楼的方向走。
这时候的小圆湖周边和崔路遥领着他们来的时候不一样,原本是泳池的位置上,盖了一个小亭子。就是那种公园里面经常可以看见的湖心小亭,红檐弯角立在如镜般的水面上。陈落侧头一眼望去,注意到小亭子和一般的不大一样。
“这个亭子上盖着的瓦片为什么是红色的?”
邱琦原本没注意,被陈落一说,也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有什么稀奇的,崇泉山庄里很多地方都用的这个土烧起来的瓦片,据说是驱邪的。”
“驱邪?”
“对啊,一直都这么说,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要避什么邪。 难道你母亲没和你说过吗?”
陈落摇头,脸上摆出来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他皱着眉头狠狠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过来就感觉浑身上下很难受,脑子里和一团浆糊一样。”
“应该是累到了吧。你头一次结婚,总还是有很多地方不知道的,等有经验了就好了。”邱琦一本正经左右端详了一下陈落的脸,看到陈落的脸上又泛上来一脸铁青的样子,不自觉吞了口口水:“怎么,我讲的不对吗?”
“你见过有在结婚这件事儿上刷经验的吗?”陈落很无奈,看来在这个年代里,邱琦还是一个冒着傻气的胖子。
他们并肩沿着小路走进了湖心小亭,小小的一方亭子没有名字,挂在檐下的牌匾上空无一字,只有一枚红色的方印留下的痕迹。
陈落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名字。不过不是姓陈,而是姓白。
白落。两个汉字被雕刻成在了一方小小的石头上,又被沾上了印泥后狠狠按在这块牌匾上。
陈落的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冲动,他跳起来伸长手臂想要够这块匾额,却无奈身高还是差了一段,高过头顶的手在虚空中一个晃动,又重重落回了身侧。
“这块匾上面本来是有字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字儿就没了。我来问过你,你还和我说天机不可泄露。还是楚小姐告诉我的,说是你大约是买到了劣质墨水,这才造成了写了没几天就不见了的情况。”邱琦顺着陈落的眼光看过去,又接了一句:“原本上面是什么亭子来着?”他低头沉吟一会儿,接着就是一拍脑袋:“对了,是叫问兰亭!”
“问兰亭...”陈落的声音不自觉跟着邱琦晃动了几次,就看见邱琦笑容满面地点头:
“是呀,就是木兰花的意思嘛!楚小姐喜欢木兰花,所以你就为了她写了这么一块木匾,结果还褪色了。”
陈落觉得,有一丝真相的影子在脑子里晃了一圈,但究竟是什么还是没有抓住。他抬头一直望着小亭子,亭子的内屋顶上面用白色的笔勾勒出带着粉色的木兰花,精细之处连花蕊的地方都还用金线描了一圈。
木兰花,陈落的眼睛一直盯着最中间的那一朵,明明就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却好似在慢慢张开它的花瓣。陈落的双眼已经完全挪不开了,他一直抬着头,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吸引进了那朵花的花心里。陈落的身体不自居又往前走了几步,碰到了临湖心一边的栏杆,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他仔细看着那朵花,刚才明明就还是含苞待放的样子,现在已经带上了灰败之色。
陈落用力眨了眨眼睛,那朵花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枯败,最终只留下了一点焦黑的花托还在屋顶的中间。陈落惊讶地用手指着,却一把被邱琦抓住:“好了,你不是要去找楚颜的吗,那还在这里耽误什么?”
木兰花,和白亦倾身上穿着的那件喜服一模一样的木兰花。回想到这里的时候,陈落仿佛觉得白亦倾身上穿着的不是喜服,而是一件丧服。惨白的,透着绝望的丧服。
这个问兰亭如果说就是为了楚颜建的,那么上面画着楚颜喜欢的花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为什么白亦倾的身上也是有这样的图案?还有从小圆湖水底捞上来的木盒,表面上雕刻着的也都是木兰花的样子。陈落想起来在进到崔路遥创造的空间之前,钟叔曾经被他们迷晕过去,而后从他的怀里也找出来了一块画着木兰花样子的手帕。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一个人的,可是究竟是白亦倾的,还是楚颜的呢?
陈落在离开亭子之前,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脚上突然间一下子抽空了力气,整个身子歪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撑到了亭子的柱子,却发现指尖接触的那一点,有一丝丝阴凉之气传上来。指尖碰到的那一小块木料,明明就是潮湿的。
现在他们的头顶上,有着一个巨大的明晃晃的太阳。阳光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是这么大的太阳底下,为什么连亭子的廊柱上还残留着水汽呢?
“今天早上下过雨吗?”
邱琦摇头:“特意选了好天气,你结婚的大日子,老天爷可怎么敢下雨?”
那为什么这么明显的水汽还会停留在柱子上。陈落用力回想了刚才醒来时候的状态,他躺在草地上,而邱琦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这个是当年的邱琦,那真正的邱琦去了哪里?还有带他们来的崔谨,还有王启,他们两个人又都去了哪里?
陈落的头开始疼,一想到这些,整个脑子里就像是灌满了浆糊之后,用力拿着木棍在搅动。那种令人厌恶的疼痛和眩晕,使得陈落一下子弯下腰狠命干呕了几声。
邱琦走上来拍拍他的背:“别紧张,别紧张,马上就见到楚颜了。待会儿坐着喝口茶,崔叔叔还等着你呢。”
“崔谨?!”
邱琦无辜点头:“是啊。不过你什么时候开始直接叫你爹的全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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