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面容黧黑,刀削似的脸颊,极少看见她露出笑容,也不与人多说话。很难让人相信,痩弱的肩膀干起力气活。每天,推着三轮车不知多少次的往回。休息时候,工友们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她独坐篮球架下一块石头上,呆呆望着远处,不知眯起的眼神想什么。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谢诚站在工作台上监测机器运转。不远处大门,慌慌张张跑进来个中年妇女,直奔过来。她向谢诚打听叶青在哪里。女工不多,穿着差不多一样工作服。
谢诚抬眼望望,看清楚了位置,手指着砖窑的方向。“她在那儿,正往这边来呢。”
一会功夫,中年妇女拉住了叶青,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话。谢诚没有听清,但能看出叶青的表情焦急。叶青四周看看,“谢师傅!”她朝这边走来。
谢诚算是建厂老工人,任班上组长,人缘口碑好,平时谁有事要离开一段,都跟他打声招呼。厂长也非常信任谢诚,他毕竟还是当地颇有名望的潘孝臣姑爷儿。
“啥事?叶青。”谢诚问。
“我儿子病了,得马上去医院。你帮我跟厂长请个假。”叶青一副急迫的样子,还有些难为情。
叶青三岁多的儿子小奇,家里无人帮助照看,她找了一个五十多岁妇女,是郊区普通菜农,家就在砖厂附近。每天早晨,叶青把小奇送到妇人的家里,中午,小奇在妇人家里吃点东西,晚上下班再接回去,每月交给妇女四元钱。
“没事!”谢诚想了想,“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别的不用,谢谢啦!谢师傅。”叶青感激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不知厂长从什么地方,背手转悠过来。“怎么回事?”
谢诚看着叶青。
叶青擦着汗水,小声又说了一遍。厂长侧着耳朵听完,朝谢诚招了几下手。“小谢,过来一下,你帮助小叶,陪她带孩子去医院看病,你不是有自行车吗。这边的工作我来安排。”
出了砖厂大门,过道二三十米,就是中年妇女的家。谢诚把骑着的自行车放好,跟着进了门,屋内地面很低。小男孩蔫蔫的,两个脸蛋通红,像是发着高烧。
全厂人都知道谢诚是潘家姑爷儿。叶青当然也熟知潘老中医名望。她紧紧的搂抱着小奇,坐在后架上,不长时间,就到了中医院。医院的人都认识谢诚,没说几句,立刻给小奇诊病。庄大夫四十多岁,是潘孝臣当年得意门生,擅长儿科。寻问了一些发病前的情况。
早晨,叶青出来时小奇好好的,她买了一根麻花,留给小奇中午吃。没想到十点钟在玩耍时,一根麻花吃得干干净净。午饭小奇看了看饭桌一口未动,接着长长地睡了一觉。夏天,窗户开着,有时就有风忽忽吹进来。快要醒时,额头开始发热。中年妇女也没太在意……
“不要紧的,我给开点小药儿,拿回去按时服用。先观察一会儿,退退烧。”
“大夫,这是什么病啊?”叶青紧张的盯着庄大夫。
“中医说,这叫“风裹食”,幼儿胃弱,在风口下吃了不易消化的食物,形成食积。”大夫耐心的讲着。
谢诚小时候有体会,听爸爸说过。至于科学道理他也说不清。他在一旁解释,叶青半明白的点头。
半小时后,小奇退烧,也精神起来。
谢诚惦记家里,叶青说:“谢师傅,真的非常谢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叶青为耽误了谢诚时间内疚。
“不差这一会儿!”谢诚同情这一对相依的母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成了他与巧巧分手的火线。
将叶青母子送进简陋的家门,正要转身离开,叶青让怀里的小奇跟谢诚叔叔再见。没等他说出口,只见小奇“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叶青一下子又慌张起来。
谢诚支好车子。“别急,也许是好事!”谢诚蹲下身,仔细看着小奇呕吐物,里面有完整的麻花碎块。谢诚抱过小奇,叶青收拾着……
谢诚回到家时,天色已黑下来。巧巧脸色难看,鼻子里哼一声。“怎么才回来,干什么去了?”若是以往,巧巧不一定问,今天她的情绪有些反常。
“一个工友的孩子突然生病,我帮助到医院看病去了。”谢诚答道。巧巧绷着脸,娇娇偎在身边,不见婷婷的影子,正要问……
“咋回事?孩子有爹有妈的,怎么就得要你帮忙?”巧巧扬扬眉毛。
谢诚不会撒谎,一五一十说着。“孩子没有了爸爸,就妈妈一个人带着,不容易的。”
巧巧听罢火了。“你这一对儿女在家,就容易吗?”她不想听解释,面孔变得扭曲。“你是不是看一个寡妇,有便宜可占,就故意往人家身边贴呀?”巧巧简单,生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的改变。
“是厂长叫我去的……”。谢诚见巧巧真的生气了,心里难受,嘴更笨了。
“厂子里那么多人,厂长怎么偏偏就让你去呢?你是不是喜欢她呀?她叫啥名?”
谢诚感觉到阵阵凉意,巧巧漂亮的面孔变得陌生。两年里,他好像再没找到巧巧当年的影子。夫妻没有亲昵,她一直不愿让他碰她。他都忍住了,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哄巧巧开心。
“巧巧,咱先不说了。”谢诚转开话题,“婷婷呢?”他四下瞅着。
“你还知道找啊?”巧巧抛出一句。不开心来自下午。她煮着西灵草,熬成浓汁,再洒进一些粉末香料。她把浓汁盛入小碗,放在灶台上,又去忙别的。这时,婷婷好奇香味,伏下鼻子去闻。巧巧进屋看见,大声叫了一句。婷婷害怕,意外碰翻了小碗。
巧巧瞪起眼睛,没等发作,娇娇从里屋跑了出来,对着婷婷用力一推,婷婷没站稳退了几步,后脑撞在了门框上……
谢诚走进小屋,躺在小炕上的婷婷,愣愣看着谢诚,撇了撇嘴,没哭出来,怯怯的说了一句:“我想爸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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