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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米斯特黎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中学时代一个有趣的人,于是就把他写下来。他是我的同学,确切地说是隔壁班的同学。
鉴于他是位奇人,我要正式一点写下他的全名——黄恒华,也许这也不是正式的,因为我只知道读音是这样,具体是不是这么写,对不住了兄弟,当初没有抄过你的作业,所以不知道你封面写的是什么名字。
此人人送外号"花B",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优雅"的外号是从何而来的。虽然这是外国的B,但是我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中国的,所以实在是叫不出口,通常我都是叫他阿花。
阿花长得高高瘦瘦,双腿像竹竿,双臂也像竹竿。小眼睛细成一条缝,仿佛被谁捏着眼角往外拉,我一度好奇他能否看得清前面的路。
他差不多一米八的个,肩上扛着个尖尖的脑袋,这倒是挺方便钻地缝的。这副天生的异像很符合人们对于奇人的印象。
当我记起他的时候,首先出现在我脑海中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那双大拖鞋。因为无论何时见到他,永远都是蹬着那双挚爱的大拖鞋,而且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耐克牌的。偏偏他又喜欢穿运动裤和宽松T恤,这个着装搭配从我认识他开始到我们高中毕业,从来没有变过。
早在认识他之前他已经名满全校了,关于他的传说也是如雷贯耳,据说他是一中飞檐走壁第一人。那些年正是网吧盛行的时候,但学校除了周日放我们这些住校生出去一天以外,其他时间全部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据说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可是一天的假释根本抵消不了六天有期徒刑对自由的渴望啊,学校也不知道网吧对我们比隔壁班穿超短裙的女生还有诱惑力。
既然大门不给出,翻墙钻洞总能找到出路的。鲁迅先生不是教导过我们吗?地上本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我很很荣幸成为了开路的先锋之一。
由于"越狱"之风太过猖狂,学校领导不高兴了,不知道有没有召开高层会议研究,总之后来在一些容易翻墙的地方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来一个抓一个。革命前辈辛苦开辟出来的路就这样被敌人无情地封锁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尊敬的革命先辈孙中山先生的教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真是机缘巧合,在我的同班同学兼舍友兼好基友兼革命同志小白的引荐下,我终于有幸认识了阿花,那个只活在传说中供人瞻仰的奇人。
那是一个漆黑燥热的一片夏夜,伸手不见五指,满校园的过剩荷尔蒙暗暗涌动。在晚修熄灯以后,被压抑得心痒痒的我和小白开始密谋翻墙外出上网。自从学校加强了打击力度之后,能出去的缺口路线都被封得差不多了。
正当我俩无计可施之时,阿花出现了,他的目的和我们不谋而合。原先阿花和小白就是好基友,小白和我又是好基友,现在我们三个人一起那就是three people,简称3P,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阿花看着我们没出息的样子,露出了王之蔑视,挥挥手——follow me。这是要带我们装逼带我们飞啊。我俩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想到终于有办法"越狱"了,心里都乐开了花。
当我跟着他爬到宿舍楼顶的那一刻,我就有点后悔了。他的办法是从我们宿舍楼顶跨到另一边的居民楼顶。虽然两楼之间的间隔大约只有一米,但是在五楼楼顶往间隔的缝隙下看黑乎乎的一片,我不禁心里发怵。既然我们是3P,我不跳岂不挨笑死,还是硬着头皮一跃而过,有惊无险。
惊魂未定的我问阿花,然后呢,往哪走?他指着居民楼边缘,淡定地说,往这里爬下去,跳到楼梯间。我往前探出脑袋瞄了一眼,操,不要命了。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楼顶楼梯间的门锁住了,要沿着楼前的水泥透光格爬下去,然后跳进四楼的楼梯间,再下楼。他是淡定的,可是我的蛋不定啊,这是五楼,万一手抓不稳,万一脚底滑了……我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
阿花想都没想,手脚麻利技巧娴熟,像个猴子一样,充分发挥了手长脚长的优势,紧接着小白也跟着下去了。去还是不去?我的手心都是汗。
这一刻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和牛人之间的差距。他们永远都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而我连模仿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多亏了面子这种东西的帮助,我的头皮又再硬了一次,小心翼翼万分谨慎,终于下来了。为了面子,人真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下了楼梯,走出居民楼的大门,感觉自己走出的是看守所的大门,外面的空气都格外新鲜。
解放的喜悦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我感谢阿花带我装逼,但是我都是逼着自己装成这样的。我只是个普通人,以后还要娶媳妇生孩子呢。所以我偷偷和小白说,下次再也不跟着他出来了,小白举双手赞成,他说他也想娶媳妇生小孩。
因为学校有阿花这样的奇人的存在,学校周边重要关口的摄像头从几个增加到十几个,再到二十几个。现在就算把监狱的犯人放进去也休想逃跑。但是奇人就是奇人,学校安装有多少摄像头,都在什么位置,甚至照的是哪个角度他都侦查的一清二楚。还热心地教我们往哪里有才能避开摄像头。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去了国家的情报部门工作,但是如果没有去,那么请各地公安部门注意了。
漫长的学期总算是熬过去了,终于迎来了学渣的幸福日子。大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时谁也不知道阿花的忧愁,因为他现在身上只有一块钱,钱都被他拿去上网花完了。而他家是邻县的,要坐火车才能回家。这就有了一块钱搭车回家的故事,这个事迹再度刷新了他在我心里的高度。如果不是他和我同岁,我都要拜倒在他门下了。
这家伙居然是跳上过路的火车,对,是行驶中的火车,到县城后用一块钱坐三轮车回家。他的事迹让我想起了周星驰电影《国产凌凌漆》里的一句台词:你是那样出众的一个人,仿佛漆黑夜里的萤火虫。
不知道现在的学校是否还按成绩分班,我们那时候是分为尖子班、普通尖子班和普通班,普通班其实就是差班委婉的说法。全年级大概十来个班,七八百人,只有两个普通班,班里的学生考试成绩排名基本都是在全年级六百名开外。所以这两个班关押的都是学校的重点关照对象,不是关照学习,是关照我们不要惹是生非。很不幸,我、阿花和小白就在这两个班。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过得很开心。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我们就毕业了。大家扛着大包小包,有的去读大学了,也有的直奔珠三角电子厂了,更多的人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从那以后杳无音讯。渐渐地那些曾经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的人都蜕变成了记忆里的一个符号,越久越模糊。踏入社会以后,我又经历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但是再也没有像阿花这样有趣的人。在我后来认识的所有人里,他们圆润温暖,笑容可掬,仿佛每一张脸都是一样的。
我深知像阿花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中规中矩地读完书,然后安安分分地找一份工作的,但是他能做到很多人中规中矩地读书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又有谁会认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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