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房子在装修,要把屋面换掉。几十年前的黑瓦噼里啪啦被人从三楼扔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滚得灰尘满天。
她抽空回去看,新的屋顶已经装好,二楼、三楼的水泥栏杆被敲了个干净,光秃秃的楼层看着害怕,她赶紧往里屋走。
里屋还是没变,东面那间是母亲的工作室,中间是客厅,西面那间的作用她一直不清楚,不是用来吃饭的,最西面房间的北侧有单独一个餐厅和厨房,紧靠它们的是连排的两间仓库以及后院。更不是用来住人的,起初这房子只有她爷爷住,老头子一个人住三楼最西面那间,后来她母亲搬过来,住三楼最东面那间。二楼空着,底楼最西面空着。
她注意到今天最西面的空房间里放了张桌子,大概是用来给工人休息的,桌上堆了茶杯、茶叶、热水壶、饼干,还有两包烟。烟盒开了个口子,被人扯出三四根。
她已经一年多没抽烟了,最开始是因为一个男孩,他们短暂相交,但印刻得很深,他仓促离开后,她就不自觉模仿起他来。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起烟嘴儿凑到唇边,右手点烟,眯起眼睛吸一大口。它会从你的口腔随着呼吸进入肺,滚一圈儿后从鼻和嘴里冲出来。
酥麻的记忆涌上来,连同那令人怀念的烟味儿。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手在细微颤抖,鬼使神差地,取了一根,揣进口袋。
她必须要赶快走了,口袋里的小东西在催促她,使她不得不改一改行程,原本要在这儿待到傍晚,再找个餐馆吃饭。现在她决定先离开,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但她希望是一个可以独处的、没有闲人的地方。
车开到十公里外的加油站,她当然不能在加油站点烟,她打算去更北面,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公园,有一次她迷路,误打误撞找到过。
天很热,她打开冷气,打开收音机,驶进了那片停车场。她憋了太久了,所有的渴望都在她口袋里不断溢出。终于,她翻出一盒火柴,掏出那根皱巴巴的、细碎的烟,放手心里捋平,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嘴儿。
这个姿势不对,她得用双手先把火柴点燃。
“呲拉——”
她再次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嘴儿,抬起右手,晃动的火苗迎上黄白的烟草,她凑过去,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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