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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词】第十三回 | 屯长的秘密

【凉州词】第十三回 | 屯长的秘密

作者: ItzhakWoolf | 来源:发表于2018-08-30 07:21 被阅读5次

       大家都坐在了地上,耐心等待孩儿兵回来。王忠挪到了花白胡边上,问:“大爷,您孙儿叫啥呀?这二百人队伍里平时没见过他呀。不过像是个孩子王。”

       花白胡道:“他姓庞,父母死得早。住俺家隔壁,他父母死之前便和俺亲。后来俺看他可怜,便和俺老伴将他养大。自前年俺老伴弃世,便只有俺一人与他相依。屯长您在花名册上找不着他,因为他是偷偷跟来的,说是不愿离开俺。虽说这队里几个孩子中他年龄最小,本不该来当民兵,但他最敢担当,胆子也最大。方才定是其他孩子想吃肉,他便主动扛下了大家的念想。俺也是打了他之后才想到的。毕竟这孩子不是贪吃的娃儿。”

       说话间,孩子们接二连三地回来了,手里端着肉和汤。大伙儿围拢了来,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就开始享用。这离过年还剩下两三个月的光景,又沾上了肉。谁知道战事要持续多久,大家又是否能平安返回呢?要是能安然回乡,就可以再吃一次年肉了。

       王忠见那姓庞的小孩分肉起来不多不少,一副头脑灵活的样子,又有礼数,胸口被温暖感染着,对花白胡道:“这小鬼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保他周全。”虽说话刚出口,自己并不怎么有底气,但好歹也颇显示了重视的意思。花白胡千恩万谢,承蒙屯长关照。

       看着这纷涌抢肉的人群仍不见消散,王忠感慨:董家兵马吃肉,民兵违心朵颐,吃饱了管它天翻地覆,饿殍塞道。我等今日虽未染指耕牛,但这些羊也不定是哪家牧民的心血。这农民摇身变成官兵,行的确是盗贼之事,巧取豪夺,实是内心有愧。只愿战事顺利,驱除羌患,方能报此地人民于万一吧。

       花白胡手里捧着块肉,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忽然一个激灵,附在王忠的耳边,低声道:“屯长,您看刘雄鸣这人如何?”

       王忠狐疑地看了一下花白胡,表示不解,要听他想说些什么。

       花白胡道:“俺看刘雄鸣,不知怎地,总有一种……唉,直说吧,他似乎有一种会从俺们这些泥腿子中间“砰”地……蹿出去的感觉……怎么形容好呢?好像心有点野,是时刻想要做大事的人哩。在漆县时,他带着那许多人来投靠,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每一句都像是挠痒痒似的。富平人在泾水上要闹起来时,他像是个将军……不,屯长,您别在意,不过他的确有一种上差说话的意味,软的硬的都会说。如您所知,这样滴水不漏的人,竟还会看天时,知法术,从前还戴着假胡子……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来了美阳,俺也一直看到他将与自己比较近的,也是从漆县叛军那儿过来的几个兵,派去各个营帐走动,像是在查探什么。到陈仓前,俺曾给您和他讲了以前李校尉的事。讲着讲着,俺看着他,他也看着俺。那眼神,像是在盘算什么似的。俺的怀疑便越来越重,在讲的过程中隐瞒了一点……”

       王忠越听越糊涂,虽说自己对刘雄鸣一直都比较好奇,不管是他对戴假胡子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解释,或是投叛又复归的经历,还是他年纪轻轻,这不符年龄的高深莫测却不知从何处而来。然而,这一切和校尉李傕又有什么关系呢?

       花白胡也看出了王忠的疑虑,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接着道:“屯长,休怪老朽啰嗦。俺当时隐瞒的一点,便是李校尉虽行过药商的事,但其实继承的祖业,并非药农,却是巫医。”

       王忠感到脑中又乱了一层,仿佛看见了自己家乡村里那些手持符水、执桃木杖、衣着古怪的半仙们,听见了在弥留之际的家父床前叮当作响的铃声。然而家父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家母虽然悲伤,却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虔诚,还是抠出礼金,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他们。

       可是这和刘雄鸣的奇怪举止又有什么联系呢?

       花白胡继续说:“李校尉早年读的那些书,俺认得几个字,曾见过,一部分画着军器行伍之类,似是兵书;另一部分即便认得字的也不一定读懂,是天书呵!他家常常在县里行脚治病,每每与其父穿得像天师一般。也是神奇,县民们得李家父子医治,几乎没有不能痊愈的。后来,即便是打了山匪,当了屯长,有了自己的队伍,李校尉也时常为俺们诊疗,大家也都感激他的恩德。只是……”说到这里,不禁把头转了回去,低下来盯着黄土地出神。

       王忠把身躯挪到了花白胡跟前,缓缓握起了他的双手:“我不会与他人说的,向您发誓。”

       花白胡抬起头,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随即,抿了抿嘴唇,把心一横,道:“屯长,老朽怎敢不相信您呢。李校尉后来不当屯长,乃是因为……医死了人哪!”

       王忠脑中一震,但表面强装镇定,偷眼瞄了一下不远处的小山包上。只见那李校尉正叉着腰,立在董破虏的身边,一脸喜气地向下望着抢食掠财的士兵们。

       花白胡道:“说实话,也不能全怪李校尉。那年有户人家的女人得了个怪病,村里的行脚医生看了,自家人也拿偏方土方看了,都治不了。当时是屯长的李校尉忙完了公务,去给她瞧病。去了两三回,那女人似乎是好转来了,脸色红润,邻里都称李校尉是神医。只有那女人的丈夫不高兴,竟觉得自家媳妇与李校尉有染。据说是有一晚吃饭时两口子在气头上,那男人打了女人。第二日女人原先好转了的病又突然加重。李校尉赶忙去看,做了法术,开了方子。谁料到当晚那女人竟死了,死时下身不止地出血。那丈夫觉得是李校尉怕苟且之事被告发而灭口,治死了自己的媳妇。就不把尸身下葬,停在家中,准备暗暗找人写状子告官。谁料状子还未写成,那男人竟害了与自己媳妇一样的病,且日益加重,未等李校尉过去瞧病便死了。再过些日子,与那男人前几日接触过的,都染上了相同的病,相继着都丢了性命,包括那写状子的。李校尉还没来得及去检查,却被其他村民无意中发现了那状子,还宣扬了出去。李校尉百口莫辩,当日连夜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了泥阳县。第二日,全村传遍了李校尉通奸民妇并害人灭口的事。这时除了这消息,那病也传染开来,死了十数人了,还有不少也出现了症状,变成了瘟疫。人越死越多,事情传到了县里,县尉带着人来抄了李校尉的家。但李校尉已经离开,只找到了好些巫医书籍。因为上面的文字大家都看不懂,不知该怎样制药控制疫情,县尉便下令将因为瘟疫而死的尸体连带房屋都就地焚烧,那些染上瘟疫的,也被骗来绑来用棍子打昏烧死了。因为不停有人染上,所以……一连两个月才控制住。俺们那阵子都能听见打昏的活人被烧醒过来的惨叫声,每日每夜不绝,大家心惊肉跳。哄孩子时也只好说是“打瘟鬼”,不让他们跑出去看。其实……全村每个人都打烧过染了瘟的活人。这是县尉下的令。要是大家都杀了人,便不会有人多嘴上告,不会有人说是县里的命令。于是大家每日都轮流去,不管当日看见相识的还是不相识的,凡是染了病的,看着有些症状的,都一律当作得了恶病的,打死烧死。要是平时互相有些积怨或矛盾的,哪怕某天见到一方有些许精神不振的样子,都会告到县里去,找官差拖走。“打瘟鬼”时,一旁都有县里的人监督着,不下手不行。乡里乡亲的,前些日子还在一起犁地说着家长里短,今天却要亲手结果了对方……”老头说到这哽咽了。

       王忠的眼睛越睁越大,不禁慢慢往旁边打量。这些眼前谈笑着、嚼着羊肉、看上去朴实无比的民兵,或许就是当年的黑面恶鬼。不论在寒风呼啸的深夜,还是烈日炎炎的正午,在这皇天后土之上,一根根棍,一把把火,将一条条奄奄一息的生命亲手送入了地狱。他们莫非都没有人性?如果真是这样,除了孩儿兵,本屯岂不人人该死?不说他们,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花白胡老头,竟然也有着将其枭首弃市的理由。愤慨虽愤慨,扼腕归扼腕,然而,这和刘雄鸣又有什么样的关联?

       王忠正待这样询问,花白胡也发现自己说得多了,止住了忏悔的泪水,抹了一把脸,把声音压低了些:“后来有识得那些书中文字的道人到了县里,看了李家留下的书和当日的问诊记录,和李校尉对书中关于这类瘟疫的医治方法有分歧。不过若按照这样的疗法也应该不会有大碍,只是痊愈时日会延长,倒是能多收两块医药费。那妇人当晚遭丈夫殴打,病未痊愈又气急攻心,恐是伤了心脉。之后病转肚腹,发作死了。老朽俺也不懂这病究竟该怎么治。就算是那道人,最后也没给出结论,只是说死后又停灵多日,尸身腐化,导致瘟疫蔓延。俺只是想说,李校尉虽然没有亲手杀死村里这么多人,但他太迷信那些道术,之后也没能够解释、善后,便弃官出走,理该负些责任。扯得有些远了……俺说那刘雄鸣也精通这些个稀奇古怪的道术,刚好和李校尉有契合的地方。若他有非分的想法,想要当大官,为了接近李校尉,俺不知他会做出啥事。以前在漆县林中见叛军势穷,绑了羌兵投降;今后也难保他不为投靠李校尉而伤害屯长您……”

       “要是他到了李校尉身边,两个极度迷信鬼神之术的人在一起,我的生死先不论,又可能造成多少生灵涂炭。您是这个意思么?”王忠的目光不再停留在花白胡脸上,而是直视着前方。目之所及,仿佛能看透这片山包一般。

       “屯长说得正是老朽担心的事……”花白胡脊梁一软,头塌了下去。

       王忠显得无可奈何。人心险恶,这些平时与世无争的农民都蕴藏着这样残忍的兽性,何况是智谋超群的刘雄鸣?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并且提防着他了。若他真是为了升迁而出卖了自己,那么我到底该逃往何处呢?泥阳县尉,这个当年残杀染瘟病人的凶手,如今不能信任。这个花白胡和其余近二百民兵,还要除去其中刘雄鸣的死党,若想靠他们保护自己,力量实在微不足道。真到了那时候,也不能寄望于他们,指不定自己落难时,会有多少只泥脚踩上来,正如在漆县林间被纳作“投名状”的羌兵。他们应不会有自己当时这般仁慈,怕是到时候不仅身子被埋进土里,还要被布满锈迹的钝锯子慢慢割开自己的脖颈。想及此景,王忠全身的血液要凝固了似的。

       就这样想着,心弦紧绷,而失了神的眼睛却漫无目的地看着。队里余下的人,与王忠似乎处在不同的世界里,散漫地开始仰面于黄土上打起了盹。王忠的眼里,映着闪烁着金光的不远处,有数十人来来往往。一阵风吹来,扬起的沙尘漫反射着珍宝的色泽,像金屑一般,撒在笼罩的肉香中,平添着浓重的睡意,与良知一般弥足珍贵。身材不高的兵丁,时而蹲下的姿势令他更显短小。左右跳动,如同捉摸不定的鸟雀,挠拨着王忠的视神经。

       不正是刘雄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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