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1日
娘说她在去菜市的路上碰见东东娃了,娘说东东娃在买鸽种。
娘还说东东娃的胳膊摔断了。
娘还说了很多很多,听得我心里酸酸的,却又无可如何,陪娘嘘唏了一场。
我脑子里就有了东东娃的模样:娃娃脸,说话细声细气儿,走路一踮一踮的,笑起来满脸酒窝。
老家人管男孩子叫“娃”,东东娃大名叫吴东,和我弟弟年龄相仿,他们曾经是同学。他家离我家不远,就在小镇黄洲巷子,我们算得是街坊。那时,他家比较殷实,他娘虽没有工作,可他爸部队转业分在粮站,粮站那会子可是好单位,肥得流油。
东东娃的父亲早先在唐山当兵,是个小官儿。他娘怀了他的时候,腆了大肚子跟了他爸去唐山,结果遇到地震,受惊吓了,他就提前来到世界上。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就落下了那些个不如意。十余岁的时候依然像个幼童,笑起来脸上很多酒窝,走路一踮一踮的。大家都知道,那是好不了的了。
我念高二那年在学校池塘边看到他和几个小孩子玩水,心血来潮就和他结拜了兄弟,那时感觉自己特像老大,很英雄地罩着小兄弟。他母亲当了真,蛮乐意的,还让我辅导他功课,可他不喜欢念书,记性也不大好,我也没法子。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可他钓鱼很在行,喜欢饲养小动物。夏天我和弟弟常约了他到涪江边钓鱼,他常常就用齐头的竹竿儿而且不需要浮子就能够钓起白甲、黄腊丁、石扁头之类的上来,让我哥俩羡慕得不行。后来听街坊说他连后河沟里的王八都能够钓上来,就觉得神奇。
东东娃渐渐长大了,依然是从前的模样,走路还是一踮一踮的。
后来我离家读书、工作,很少回老家,渐渐的就和他少了见面的机会,关于他的消息都是听我娘说的。
娘说东东娃初中没有毕业就念不下去了,没多久他爸也得肺癌死了,他爸单位看他家孤儿寡母的,就让他顶替了他爸在粮站的工作,而此时的粮站已经是风光不再。再没多久,他就退职了,和老母一起搬到小镇新街居住去了,平日里就靠养鸽子卖给餐馆维持生计。有一次放假回家,娘告诉我,东东娃结婚了,和一个娇小的乡下姑娘,小俩口一起养鸽子。心里为他高兴,毕竟有了个归宿,清贫却快乐着。
去年我回老家,在中学校门外碰见他,身旁一个女人牵着个小孩子。他热情地招呼我,依然那笑眯眯的模样。我递烟给他,他说不抽。看那小孩子,挺可爱的。他笑,依旧是满脸酒窝,他指了身旁的女人向我介绍说是他老婆,一脸幸福。因为有事,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心中久久地感慨着他们卑微而满足的生活。
娘说,东东娃的胳膊是出去打工摔断的。据说是他母亲让他俩口子趁年轻出去多挣点钱,结果由于没有什么技术,腿也不怎么灵便,出门不到一个月就摔坏了胳膊,只好又回家养鸽子。娘还说让他来家玩,他说家里鸽子没人照料。
娘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有些不记得了,但我依然记得东东娃那不变的模样:娃娃脸,说话细声细气儿,走路一踮一踮的,笑起来满脸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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