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程天佑的话,万铭突然觉得自己罪恶滔天死有余辜,可是……
他看看自己白皙的双手,他又干过什么呢?他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最大的罪行就是在父亲的要挟下给萧然打的那个电话,而那个电话已经让他承受了许多年的煎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万铭说,“这些都是我父亲做的,我也是无辜的。萧然的死是我心中抹不去的痛,我也因此恨过父亲,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明白,但是没办法,你是他儿子,不可能全身而退。还有楚苍……”程天佑顿住了,“你们对她的所做所为,死一百次都不解恨。”
“对不起……”万铭哽咽了,“我真不知道,她竟然是我的妹妹。”
电话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程天佑才开口说:“你救过我,为了感谢你,我替你报了警。警方很快就会到你的楼下,我想依目前的情况,你到警局是最安全的,不用谢我,你是楚苍的哥哥也就是我的亲人,一家人之间不必客气。”
万铭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马伟笑眯眯地说:“万先生您都清楚了吗?”
万铭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向马伟挥挥手:“你走吧。”
夜幕降临,墨蓝的天空中是宝石一般的星。医院的长廊空寂,少有人行。
离儿拎着保温桶行色匆匆,她穿着随意,乱扎着头发,像所有疲惫不堪的陪护家属一样。她把保温桶放到病床床头,抬眼看看输液瓶,又低头看看昏睡的万起隆。
几日来他瘦了不少,愈发显得脸上沟壑纵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离儿看着他,嘴角是干涸的笑容。
小护士来查房,看见她说:“万太太真是不容易呀,来来回回就您一个人,白天黑夜都不合眼的,就是个铁人也熬不住呀。”
“没办法,除了我,谁还会管他呀。”离儿说着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万先生有您这样的老伴也真是有福气了。”小护士说着走开。
离儿仍旧笑着,细细地盯着他胸口的一起一伏。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离儿在他耳边轻轻地哼起了那首老歌。
在美国安顿下来后,楚凌天即投入到工作之中,很少回家,对于怀孕的妻子连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
楚苍出生的那天他还在出差,三天之后他才见到那个嗷嗷啼哭的婴孩,离儿抱着她说:“楚苍,你看爸爸回来了。”
楚凌天看着这幼小的生命,看了好久突然笑了,他将她们抱在怀中说:“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
他根本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有时候她想他们毕竟是夫妻,于是尽量讨好他,他反应淡漠无视于她,久而久之,她的心也冷了。
他只是接受任务来照顾她,她竟然可笑到奢求他的爱。可如果只是任务,他为什么还答应与她结婚。万起隆的太太唐锦玉是唐家大小姐,自然容不下离儿,更容不下她的孩子,为了孩子能够顺利出生,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而楚凌天却忍辱负重揽下了一切。
直到楚苍出生,离儿才知道他是爱她的,甚至连她的女儿一并爱了。他爱楚苍,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千方百计地宠爱她,不惜一切地培养她。
唐锦玉过世后,离儿的心先凉了半截。他们心照不宣继续着往日的生活,楚凌天照旧沉浸于工作,而她则一如既往地纸迷金醉。她只期望这样的日子能多一天,再多一天。
然而在她梦里发生过千百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楚凌天被暗杀,她再次回到万起隆的身边,而这一恍,竟是二十五年。
看着万起隆沉睡的侧脸,离儿突然笑了:“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歌声飘荡在空旷的病房,像一根细韧的丝线,绵软地游走。
他们结婚的时候,楚凌天当着神父的面对她说:“我爱你离儿,从今天起,我就在你的身边,无论生老病死,我都会爱你。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如我这般爱你。不求与你白头到老,有你在,每一个瞬间,就是永恒。”
不懂中文的神父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相对而泣,这是他一生中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后来,他们懂得,他们能够相守便是不易。能够与他在一起那么些年,也值得了……
离儿拿出那只粉扑盒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打开它。
年轻俊秀的脸撞入她眼底,与他对视的刹那,她已泪流满面。泪水如决堤般滚滚而下,她说:“对不起,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可还是没能救得下你……”
她泪眼迷蒙地看向万起隆,他的胸腔仍然在一起一伏。
万铭站在窗边,看到一队警车开了过来,他突然想到被楚苍绑架的那次。那时他心情是愉悦的,感觉自己得救了,而此刻他仍然是愉悦的,终于得救了……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喂,菲儿。”
“万铭?怎么想起我来了,有事吗?”唐菲儿的声音十分娇憨,万铭心头一软,心里轰然塌陷。
“你还好吗?”
“很好呀,爸妈的事都不用我管,暂时还没打算任职,先和朋友们玩几天,刚刚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好累呀……”
万铭沉默不语。
唐菲儿问道,“你呢,最近怎么样?”
万铭看着楼下的警察,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正拿着喇叭喊着什么,几个警察在拉隔离带,他说:“你看新闻就知道了。”说着将电话挂了。
万隆集团总裁万起隆之子万铭被捕,而当警方赶到医院时,万起隆早已踪迹全无。
小护士慌张地指认床位:“就是这张床,他的太太一直在照顾他,方才还见他们了呢。”
警方将医院封锁,并管控了周边的交通要道,却始终没有发现万起隆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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