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香

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因为特殊时期，这个春天过得很潦草，只在小区里看过一些花花草草，不知不觉中春天就走向了尾声。

那天下午一个人出了小区想随便走走，一出门就嗅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尽管带着口罩，还是挡不住那香气，我索性摘了口罩，深吸一口：好香！几乎让我以为是桂花了。可现在明明是春天！

抬头看，原来是槐花开了。

怪不得！

如果说开花的树里最香的花的莫过于桂花，那么仅次于桂花的就是槐花了。

眼前是一排槐花树，高高的枝头上开满了白色的花穗，散发出难以阻挡的香气。

在我出生的小村，到处都是洋槐，每到五月就泼泼洒洒开满了枝头，散发出甜甜的香气。

春天是我们孩子最喜欢的季节，花花草草都开始复苏了，到处都是花花绿绿，一派新鲜。

生长在乡间的花草树木就像村里人养的猫狗，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不凡的身世，有些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但是春天是属于所有植物的，不管是你是名贵的树种还是野生的的花草，到了春天一样生根发芽、开花长叶。

甚至，乡间野生的花草树木因为习惯了自然的风吹雨打，更富有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它们不像名贵花草需要精心呵护，又是捉虫又是施肥，娇气得好像千金小姐，动不动就害病。

洋槐，就是生长在乡间的野生树种。从我记事起，家里家外，小村里，田野外，到处可见洋槐。

它没有梧桐魁梧的身材，没有白杨笔直的躯干，也没有柳树屈曲盘旋的体态。

洋槐，个头不高，身体不壮，瘦瘦弱弱，就像人群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淹没了。

没有见过粗得抱不过来的洋槐，曾经很纳闷地问母亲：为什么洋槐没有大树？母亲说洋槐树很难变粗，生长了很多年依然那么细瘦，要长成梧桐树那么粗壮，估计要上百年。

这样不显眼的洋槐，也有引人注目的时候，就是洋槐开花的时候。

洋槐开花的季节，整个世界都是香甜的。

七八岁时的我们，天天像没吃过饱饭的小饿狼一样，一天到晚想着吃，刚吃饭没多久就饿了，一天到到晚在找吃的。

家里翻箱倒柜早找遍了，就把目光转移到了门外。生活在乡间，走出房屋就是自然。置身自然中，我们的房屋就像飘在绿色海洋上的一艘艘小船，我们这些孩子像会游泳的人，整天畅游在自然的绿色海洋中。

自然，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厨房，一年四季，新鲜蔬果常新不断。

尤其是春天，经过了一冬力量的积蓄，花花草草们献宝一样展示着美丽与生机。我们一群孩子像长在自然里一样，整日游逛在田野里，摘花，拔草，捉迷藏，不到吃饭时间不回家。

一半是道听途说，一半是馋虫上脑，我们无师自通知道很多可以吃的花草。听母亲说，六零年闹饥荒时，连树皮都被人剥下来吃了，大自然里有什么不可以当成食物的？

那时候还不流行打农药，路边或者田间地头的花草都是纯天然生长的，不用担心吃到打过药的野菜，所以，我们就像神农尝百草一样尝试着各种能吃的野菜野果子。幸好我们那里很少生长有毒的植物，不然可能会吃出危险来。

一番尝试下来发现，大多数野菜都是苦的，也许加工一下也能吃，但生吃并不好吃。

比槐树更早开花的树是榆树，上面结着一串串绿色的花，我们称之为榆钱，细看确实像古时候人们串起来的铜钱。榆钱可以摘下来生吃或者拌上面蒸着吃。

我尝过生吃榆钱的滋味，没什么味道。母亲也没做过榆钱蒸菜，她嫌野生的不干净，所以我不知道蒸熟后的滋味。

最喜欢的还是槐花，那么甜，那么香，没吃到嘴里就感到香甜。

我们家曾有一棵洋槐，开花的时候满院都香。

我和哥哥姐姐在长长的竹竿上面系了一个钩子。哥哥姐姐把杆子伸到高高的树梢上，小心翼翼地勾住一穗槐花，开始转动钩子，好不容易扭住了，谁知一不留神，那穗花竟从钩子里滑脱掉了。

“呀——”我在下面仰着脸看半天，脖子都酸了却没吃到槐花，不禁惋惜地长叹一声。

于是，重新勾住一穗花，再扭。如此反复很多次，才能侥幸勾下来一串槐花——为了吃上一口槐花，我们也是够拼了🤓

拿着好不容易摘下来的槐花，先把鼻子凑上去使劲闻一闻，闻够了，摘下一朵小小的白色花瓣放进嘴里，没洗就急不可耐塞进嘴里。

话说小时候的肠胃都是钢铁铸就的，夏天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拿起水瓢就“咕咚咕咚”喝起来，根本不知道没煮开的水里有什么微生物杂质，喝凉水会拉肚子。

但是那时候也没听说谁家孩子喝凉水生病了，就像吃没洗过的槐花从不担心生病一样。

槐花放进嘴里的一刻，感觉真甜呐，不是冰糖白糖那种直达喉咙的甜，而是带着一点清新的甘甜，如早晨带着露珠的花瓣带给人清甜的感觉。

母亲怕不干净不让我们多吃，再说摘一串又那么费劲儿，所以每年只是尝那么一两串就可以了，可是滋味至今难忘。

看《神雕侠侣》看到绝情谷的公孙绿萼吃情花的时候，我还感觉很新鲜，从来只想着花朵可以欣赏，没想过花朵还可以摘下来生吃，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现在一想，我也是吃过花朵的，而且是没有任何烹饪手段的生吃，槐花算是我唯一吃过的花朵了。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再吃过槐花，不仅因为槐花高居枝头不容易吃到，更因为对槐花的喜欢。

花之为花，其质嫩，其色美，其香远，更适合用来欣赏，赏心悦目，愉悦身心。把花朵吃进肚子里不仅难以果腹，还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越是美丽芳香的花朵越不应得到这种对待。

即便平凡如槐花，也应该让她安静开放，尽情释放美丽和香气。就像对待一个平凡的女子，也应当看到她独特的美丽，品格的芳香，而不是只看到她结实耐用的一面。

作家张抗抗在她的散文《窗前的树》里写到槐树开花时的美：

满满的一树雪白，袅袅低垂，如瀑布倾泻四溅。银珠般的花瓣在清风中微微飘荡，花气熏人，人也陶醉。

我也期待着将来我的窗前有一棵槐树，让我在春末夏初的时节嗅到馥郁的槐花香，告诉我过去时光的流逝，提醒我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又是一年槐花香，在醉人的花香里，开启新一年的芳香之旅。

2022-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