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看着桌上那只瓶子 它平淡无奇 一只玻璃瓶而已 早晨的阳光铺设在瓶壁上 似乎能够看到瓶内细小的尘埃飞舞 不 阿原盯着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瓶子哪里来的？阿原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个物件 冥思苦想了一会 阿原放弃 也许这又是世上每天发生的成千上万命中注定里的一件吧
穿好前晚准备好的衣服 逗了一会猫 在手腕脖颈抹上些香水 出门前 阿原又看了一眼那瓶子 确定其无异样 离开房间
这个城市的地铁车厢里常常混杂着各色气味 身边的人有时喷浓烈的香水 掩盖掉大部分人的味道 那香味被暖黄色的灯光烘烤 被列车呼啸时穿过的风扩散 闭起眼睛嗅的话倒也不觉得刺鼻 阿原觉得香水味与风是绝妙的搭配
阿原曾与一个女子靠得很近 女子穿米色连衣裙 有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细腻健康的皮肤 她能清晰地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香气 是咸咸的奶香 香气纯粹 带一点距离感 又让人忍不住多看女子几眼 阿原觉得这个女子找到了很相衬的气味 这是很幸运的事
还有一次是与一个男子面对面 男子还算年轻 在认真地看着手机 阿原嗅到他身上一丝丝烟草的气味 混杂着也许是男性特有的皮肤味道 让她联想起自己17、8岁时喜欢过的男孩 那味道有些衰朽 像被记忆发酵过 却让人着迷 她认为男子没有用香水 这是他身体的真实味道
每当这时 阿原就很希望可以把这些气味保存住 贴上一个个标签 是只属于她的偏爱的气味
阿原与亲近的人在一起时 是不会用香水的 她害怕香水味掩盖掉对方的味道 她也害怕对方无法记住自己的味道 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味道 她想象过 应该是干燥的衣橱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样一个人
傍晚回家 有个男子等在门口 他依靠在门框上 昏暗的灯光掩盖住他的面孔 阿原闻到某种直击心脏的气味 她瞬间就被那气味俘虏 她觉得自己爱上了他 一切再自然不过了 好像男子日日都这样等在门口 而他们已经相爱多年一样 没有多余言语 阿原开门 男子进屋 他们开始亲吻 热烈而缓慢地、数年未见地、铭记彼此地 亲吻 阿原被男子的气味包裹住 她感到沉醉与安全 她觉得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等这样一个让她愿意失去自己的味道 只想贴近他的皮肤攫取他的气味的人 阿原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几片树叶滑落 她闻到风的味道 风穿过玻璃窗 将她的身体灌满 她流着泪迎接他的到来 阿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容器 承接了他散发出来的她所迷恋的香气 她不知道是否是错觉 在她沉沉睡去之前 她看到桌上那只瓶子里也有小小的风在翻滚 她觉得很美
阿原醒来时 没有看到那位男子 像他来时一样 神秘地消失了 她没有去思索太多 只当自己做了一个梦 毕竟她讲给谁听 都会嘲笑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但她无法释怀那男子身上的气味 尽管此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那味道到底是怎样的 她揉了揉头发 抬头看到猫围着那只玻璃瓶边转边闻 她起身拿过瓶子 打开瓶盖 她又一次被击中 那味道就在里面 阿原慌忙拧紧瓶盖 她害怕味道消散掉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 真的有那么一个男子吗
不得而知
她像个侦探一样试图理清思路 找出线索 好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寓意 但徒劳 除了那一瓶气味能证明些什么 她什么都弄不明白
之后的阿原像所有城市里的独身女子一样 与几个男子相爱、做爱、分开 她仍然迷恋男人们身上的气味 而且她还发现 每当与一个男子深深交融 她就会经历梦一样的场景 她能看到风 看到瓶子里的气味 看到男人们身上的气味被自己吸收 最重要的是 瓶子收纳了那些味道 阿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瓶子看起来还是那只平淡无奇的瓶子 可是 阿原知道它有多重 那些混杂起来的味道 阿原闻着它们 就能想起自己每一段爱情的模样 她像极了一个瘾君子 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瓶子而存在
很多年以后 阿原垂垂老矣 她已经没有灿烂的眼眸 也没有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 她的皮肤像枯老的树皮 她在一个夜色渐浓的夜晚 她看着窗外飘落的几片树叶 听到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她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气味渐渐飘散 她明白 自己的味道终于要和自己的一生交融 她觉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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