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历史,就是人物与其所背负的命运,帝国的兴盛与衰亡。对于千千万万已成定局的事,我们评头论足,或欣赏,或鄙弃,但真正能悲其所悲,愤其所愤,乐其所乐,感受千百年来历史人物的选择与命运的,又有几何?
我想, 当司马迁在著《屈原列传》时,他一定能做到此点。他的一生与屈原的经历何其相似,但做出的选择又何其相悖。
《屈原列传》中,有一段渔父与屈原的对答,渔父问屈原“何故而自此?”屈原答道“举世浑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又说“举世浑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和不餔其糟而啜其醨?”屈原最后答道“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
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太史公因李陵一事无故罹难,遭遇宫刑,他也想过要引绝,但在《报任安书》中,他写道“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在司马迁看来,他的死是不值得的,只会让别人以为他“智穷罪极”,他要让他的死重于泰山,因此他不能像屈原那样,纵身一跃,身沉江底,便能千古留名,史书不绝。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我看来司马迁是有些羡慕屈原,佩服屈原的,在《报任安书》中,他还写道“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若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他在牢狱中受尽屈辱,也曾有过以死明志的想法,但想到还有未完成的事业,也便忍辱负重苟活了下来。
看到这里,我们还能片面地说屈原是死节之士,而太史公是苟且偷生之人吗?无论哪一种说法都是一端之词,对于不同的时代,不同人选择不同的命运,我们没有评头论足的资格,如果能将心比心,把自己带入那一段历史,感受他们的命运与选择,才能真正感受到历史的精彩,诱人之处。
如果屈原不投江,也许我们还能欣赏到更多瑰丽的楚辞,但我们永远也不能看见那俊挺投江,死以守节的风姿。如果司马迁引绝于狱中,或许我们又能记住一个以死明志,执著之人,但我们再也不能读到如《史记》一般的传奇历史。
在我们感慨的同时,历史早已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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