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和小黑

大哥是一只仓鼠，白的，背上有的灰，也有人叫他，或者她，银狐。

小黑是一条狗，黑的，耳朵有点趴，帅的时候非常帅，爱掉毛，一块块的掉，母的，两个眼睛总是水汪汪的闪亮。

我不太擅长叙事，刚才从厕所回来的路上抬头看见了星星，没有月亮，金堂的夜晚有点盛夏的端倪了。

寝室窗户外面是一块种着格桑花和铁树的狭小土地，格桑花有着细而长的花茎，细而长的叶子，花骨朵冲着天空繁密平稳地绽放，开成葵花的样子，比葵花看着还要更倔强。红的，粉的，白的，从三月中旬开到现在，依然还有花骨朵不断在往天空冒，热闹，持久，依然没有一点要凋零的意思。

话题回到大哥和小黑，我想我应该用一篇日记一样的东西把它们记下来。我记性总不好，在刚刚去厕所之前，我恍惚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待睡觉之前要做，可是从厕所出来看了星星到现在，我一点痕迹都想不起，只是在我看着窗户想这件事的时候很突然又很感激的想起了它们，我再不把它们用文字记下来，它们会被我忘记的，忘记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件难受而又无力反抗的事。走过了那么多的时日，我最怕的是回头望去望见一片空白，甚至茫然都无从谈起，那怕有一只仓鼠或者小狗在那个角落眼睛汪汪的看着我，告诉我那些时日是我亲自走过来的，我喂大哥吃瓜子，看着它笑，给它拍视频，骂它，第一次发现小黑的儿子，下午的时候把饭剩下一点倒给它，儿子被人抱走后它每一个长夜的哀啼，然后是必然的分别，然后是现在想起它们而伤感，不知道到底是那段时日，还是因为它们，或者其他。

反正，我常常忘记。

大哥来自双流，姐姐在公兴镇的夜市上给我买的，可能是觉得我性格孤僻，怕我在学校无趣吧，那时的少女情怀，姐姐今年已经成家立业，而我，面对双流这座城市也再不是当年的陌生和莽撞。

把大哥从双流带回金堂我很花了一些功夫，因为不了解地铁不能带宠物进去这一铁的规定，提着笼子洋洋自得过安检的时候直接被安检人员给哄了出来，在世纪城的地铁口，我背着包，把笼子举起来看着，它蜷缩在一大堆木屑里面，只留一个屁股对着我，旁边是一颗啃了小块皮的青枣。

它就这样屁股对着我，我抱着它坐公交车转了一大半个成都，再回到金堂学校，后来室友问我为什么不把它放在背包里再去坐地铁呢，我想了想，没有想到任何答案，可能真的是我太笨了吧。

大哥最开始不叫大哥，至于为什么叫它大哥，我已经忘了，我最奇怪的是这个小东西竟然是我大学生活回忆最重要的构成，好像从它走进我生活一起，每一件发生的事都多少都能和它扯上一点关系。

有时候我在怀疑，大哥真的存在过吗？还是我做每一件事情都必须要找一个牵扯点，于是，它就是这样被我硬造出来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在记忆里生搬硬造一个大哥出来呢？如果把它换成一个玩偶，或者一张凳子，一双拖鞋，所有的条件也全部能成立吗？至少，没有生命的东西可以一直带在身边，就算某一天突然不在了可能也不会有那样的心疼。但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是否会更加倍的催化忘记这件事的发生，我不知道。

总之，后来在一个很突然也很巧合的时间，大哥死了，蜷缩在瓜子壳和纸屑堆里，屁股对着我，旁边是一只让它喝水的塑料水具，我把笼子举起来看着，水具里面的水还有一大半，清澈，透明，越来越模糊。

那时候我正准备离开学校，同时在也想方设法找人收养它。不知道是不是它知道后刻意对我的报复，它很聪明，可平日从不见它这般小气，也或许是我心肠太硬了，感谢它陪我的那段时日，以后我会在每个需要伤心的日子也顺带想一想它。

现在讲小黑，如果说大哥是旧爱，小黑就算是新欢吧，当然，这两者中间除了时间，其他的我觉得没有任何不同，甚至于我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新的东西，这个世界所有的顺着时间往前走的都是一些陈旧得不能再陈旧的东西，它们交替，它们堆接，它们变着花样化妆自己，但终究一切都是陈旧的，也可以悲哀的说，它们都是一尘不变的。

小黑是一条可怜的母狗，野的，至今我不知道它的生与死，可能更多的是死了，这世界上可怜的东西太多了，死对于它们来说并不都是不好的结局，但肯定是一个必然的结局。

我和小黑最多的交际是我每天晚上躺在公司宿舍的床上，听着周围慢慢的安静，然后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从来不知道它要叫多长时间，在我来这个公司以前它叫不叫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去年冬天它做妈妈那段时间叫得很少，后来它的两个大胖儿子因为太可爱被其他员工偷偷抱走后，它几乎每晚上都要叫，尤其是雨夜，叫得更加的厉害，我总是模模糊糊在这种叫声中睡去，醒来，很多时候会在内心里感受到一种生命从未有的沉重。

小黑从来没有让我摸到过它，它的四只脚爪很大，有时候它在公司院子里晒太阳，四只脚伸着睡觉，有点很忧郁的样子，每一只脚上面都有厚厚的肉垫，让我有一种很想要摸一摸的欲望，它是一只有尊严的狗，即使我经常喂它东西，假如我固执一定要去摸它，它也一定不会放弃一定要咬我一口的原则。

上面说了，小黑是一条野的狗，它不属于这个公司，它帅的时候非常帅，可是丑的时候也是丑得让人伤心，不知道为什么，孩子被人抱走后它已经快要长浓密的毛又开始掉得厉害了，春天，背上的毛一大块大块的往下掉，后来，皮肤也一道道的裂开，这时候，它到食堂打转，得到的吆喝声比剩饭要多很多。

说出来有一些遗憾，我甚至不知道小黑具体是何时不见的，只是慢慢的在睡觉前躺在床上心里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一点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呢？我不太清楚，也不敢太认真的去细想。

再后来听说是被做门卫的大爷一棒子敲晕，扔到去了外面很远的地方。

小黑的事情至此讲完。感觉很难受，也感觉有一些矫情。可如果是往天这个时候，该于慢慢的安静中听到小黑渐渐起来就声音了。

无奈，谨以此为念。

我总是容易忘记，我总是善于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