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读《卡拉马佐夫兄弟们》，越来越发现这一家人，深受弗洛伊德的影响，所有的动力源都是性冲动。老卡拉马佐夫，他的三个儿子，包括他最正派的小儿子，在修道院修行的阿廖沙，也不例外。
这一天，老卡拉马佐夫酗酒后，酩酊大醉，又与自己的大儿子争抢一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
但这时候有人说起了女人。请看这个老家伙的表现。
一接触到自己喜欢的话题，老卡拉马佐夫突然浑身活跃起来，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了。酒似乎也醒了。在自己的两个儿子面前，老卡袒露心扉。
“对我来说……咳，你们呀，还只是孩子！娃娃！小猪仔……对我来说，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觉得哪一个女人是难看的，这就是我的准则。你们能理解这一点吗？你们又怎么能理解呢？你们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奶。你们还是没有钻出蛋壳雏儿！
根据我的准则，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可以找到一种极其有趣的东西，这在其他女人身上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但是要善于发现，这是关键！这是一种天才！
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丑陋的女人，只要她是女人，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你们哪里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呢！即使是那些老处女，在她们身上有时候你也能找到种种妙处，而且你会感到奇怪：那些傻瓜怎么白白让她们人老珠黄，居然至今没有发现她们！
对赤脚的女人和丑陋的女人，首先第一步要使她们惊讶——要对她们下手，一开始就得采取这个办法。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看到突然还有一位老爷爱上她这样的丑八怪，那她一定会惊讶到狂喜、心悸、害羞的地步。好在世界上永远有奴才和主子，永远有擦地板的丑陋女人，永远有玩弄她的老爷，而为了享受人生的幸福就需要这样的安排……”
我被这一段的直白和经验之谈吓住了。看《卡拉马佐夫兄弟们》，我一次次被吓住，被吓住一次就要写一篇文章。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最深刻的作家，绝对不遑多让鲁迅。
老卡的观点：“我一辈子都没有觉得哪一个女人是难看的。”
这个观点让人耳目一新，差不多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对孩子的谆谆教诲，包括他立论的支撑。“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可以找到一种极其有趣的东西，这在其他女人身上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
有趣就不会难看，因为难看与厌弃亲密相连。我也赞成没有哪个女人是难看的，因为每个女人都可能是母亲，每个母亲都是圣洁的。在她们情人的眼里，在她们孩子的眼里，她是美的，比西施还美。
更何况女人的美，很多时候美在心灵，美在灵魂，美在如沐春风的相处中。女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所以这个世界没有难看的女人，只有不会欣赏的男人。
但老卡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他感慨儿子们幼稚，嘲笑他们是没出蛋壳的雏儿，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所以他们不会发现，更不会发掘出女人的不同。
更进一步老卡说：“根本就不存在丑陋的女人，只要她是女人，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什么是“那事情”？老卡嘴里还有啥事情？当然是那种事情了。为什么说成功了一半？因为女人这一半有了，但没有到手只是别人家的女人，与你何关？只有到手才算是完整的成功。在老卡的眼里，凡是没到手的女人，都是被浪费的女人，是暴殄天物。所以他感叹，老女人人老珠黄，不是她们的错，是男人们没有发掘出她们的美。
为了最后完整的成功必须要追女人。请看老卡的经验之谈。既然世界上没有难看的女人，也没有丑陋的女人，既然每个女人身上都能找到极其有趣的地方，那么，何必去追难以追到的女人？这也不符合经济学的规律。所以最先下手的应该是：“赤脚的女人和丑陋的女人。”
赤脚的女人是贫穷的，丑陋的女人是世人认定的丑陋，这两类女人常常无人问津，她们是自卑的。老卡说第一步一定要让她们大吃一惊，无法抗拒。一个老爷突然爱上贫穷丑陋的她们，她们怎能不惊讶、不狂喜、心悸、害羞？
成功太容易了，请看老家伙的感叹。“好在世界上永远有奴才和主子，永远有擦地板的丑陋女人，永远有玩弄她的老爷，而为了享受人生的幸福就需要这样的安排……”
等到老爷玩腻了，自然一脚踹开。“对镰刀，麦子它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儿，麦子它能说个啥？对磨，麦子它能说个啥？被当成种子，麦子又能说个啥？”
即便擦地的不是丑陋的女人，是国色天香的女人，其悲惨的命运也是大同小异。年轻的周朴园爱上了下人鲁侍萍。把鲁侍萍的肚子弄大了，在侍萍生下孩子之后，还被周家人赶出了家门。下人的命运只能成为泄欲的工具，不能成为一个独立被爱的人。
在文学史上，纳博科夫甚至提出一个被监护人情结。
东西方的作家都钟情于被监护人的角色。这个角色的潜台词就是老爷和下女。被监护人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而且朝夕相处，老爷很容易上手。门第、豪门、阴谋和爱情纠缠在一起，故事自然惊心动魄。被监护人的爱情故事，如果成功了，这是现代版的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如果失败了，悲剧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也会震撼人心。
《红楼梦》如此，《简爱》也是如此。简爱就是一个被监护人，在亲戚家长大；又被寄宿在教会学校，九死一生，最后到罗切斯特家担任家庭教师。
简爱的伟大就在于她洞悉两人之间的不平等，因此喊出了一个女人的最强音。“我矮小，平凡，不美，但在灵魂上，我们是平等的。如果上帝使我也拥有美貌和财富，我就能使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现在离不开你一样。”
正因为如此，她才真正打动了罗切斯特，否则简爱一样得不到罗切斯特先生的真爱。或者在被罗切斯特玩弄之后，成为下一个阁楼上的女人。
我们以为老卡这样的人很罕见，事实上老卡就潜藏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身边也不鲜见。
很年轻的时候，我参加一个外省市的听课活动，和我同住一间房的老师姓张，理科老师。
晚上没啥事，我们聊天，我们两人都不断惊叹。我惊叹，世界上还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老张则惊叹，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傻不拉叽的人。
后来，老张笑嘻嘻地问，说真话，你迄今一共办过几个女人？我说你这流氓说啥话，我怎么可能有过几个女人？老张说，你发誓。我发了誓，老张说，开东，男人活着干什么？你这样不是太亏了？
于是，老张开始教我坏。他现身说法，说了他的一段人生经历。这个经历与老卡的理念很相似。
老张身高一米八多，体型魁梧，头发自然卷曲。老张自诩，“当年，我一身白西装从大街上走过，后面全是小妇女们火辣辣的眼光。”
老张读大四那年寒假，天降大雪，雪下得有一尺多厚。
过年的时候。老张从大学回家，正好看到同村的一个小妹，和她奶奶上街去。老张一看，小姑娘好久不见，从城里打工刚刚回来，出落得又时髦又漂亮，又水灵又丰满。老张主动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大学生非常稀缺，是文化人，很了不起的。小姑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还有羞涩的红晕。老张感觉有点意思，就起了歹心，热情邀请小姑娘回家到自己家玩。
老张有一个单独的小屋。也不知为什么，老张感觉这个小姑娘一定会来，他非常有把握。都说女人有第六感，但老张甚至第七感，第八感都有。
所以，老张早早吃完饭，养精蓄锐，就在小屋里守株待兔。傍晚，小姑娘果然来了。老张假装借书给她看，给她讲书中的故事，有意无意地碰碰她的头发，胳膊和胸脯。
小姑娘被老张撩拨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恼也不是。气氛暧昧极了。老张觉得火候到了，就开始动手动脚。
我听得面红耳赤，不停地骂老张，老张，你怎么能这样？老张说，男人不都这样？
小姑娘刚开始还反抗，后来就没有了力气，也许是半推半就，但眼睛里有泪水。老张就开始亲吻，抚摸，动作如疾风暴雨，感觉到小姑娘急促的喘息和香味，小姑娘的身体打开了，老张正准备进一步行动。小姑娘的奶奶大声喊她回家吃饭，也许是奶奶有不好的预感。
小姑娘狠狠推开他，一扭头走了。老张火烧火燎，捶胸顿足，追出来喊：“晚上一定要来啊！”
我听得惊心动魄，一边听，一边骂。老张的口头禅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那有什么关系呢！”
老张掐指一算，断定小姑娘晚上肯定会来。但左等没来，右等没来。到了晚上九点多，小姑娘竟然……竟然来了。老张猜测是小姑娘等奶奶睡了才过来的。
以下的故事，大家都懂的。外面白雪飞舞，屋内温暖如春，丰年好大雪。
但接下来的故事，肯定谁也猜不到，老张第二天就逃走了。到亲戚家拜了个年，过了几天回家看见那个小姑娘。羞答答地上来搭讪，老张虎着脸，非常严肃，不理不睬，装作不认识。
我惊得目瞪口呆：“老张，老张，你，你怎么能这样？”
老张告诉我，“这有什么关系呢？那是她愿意的啊，非常公平，非常平等。再说，我堂堂大学生，怎么会娶一个农村姑娘呢？”
但那姑娘很明显是想要嫁给他，嫁给一个英俊大学生，简直是农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才会上老张的当吧。老张辜负了她，而且没有给过任何一个解释。这才是最残忍的，那以后，他们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
我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感到惋惜，不由得痛骂老张的无耻。
老张说：“这个世界比我们无耻的多了去了，我们也要学得无耻，才能适应这个社会。”
听老张说，后来他做了老师，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嫁给了他同校的一个老师。老张又想勾引她，但她正眼都没瞧他……
那一天之后，我经常想起这件事，想起这个姑娘，我甚至觉得我也对不起她。
写下这个故事，事实上是想告诉很多女性，不要太相信悬殊的感情，不要太夸大自己的魅力。有时候对方不过是老卡，认为你是一个女人，暂时是有用的，能够扮演男人的另一半，但过后你就成了麦子。所以你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要挑选。
某些人的道德标准就是没有标准，口头禅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也是，麦子能说个啥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