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寒冬季节。天刚朦朦亮,淮阳村的人们纷纷出来摆摊,淑芬大姐总是第一个占到个好位置,从她的28号房子里出来,拉着她的四轮车,车里面甜酱瓶儿,油瓶儿等叮叮咣咣发出声响,煎饼果子的总是早上最受欢迎的早餐,所以淑芬大姐早上也是最忙的。每次淑芬出门前总是放上一个铁质饭盒,里面装着今早刚做好的煎饼果子,上面贴个纸条写着:羊实大哥。每天淑芬都用裹布给包好,放到泡沫箱里温着。
“淑芬大姐,你今儿个又挣了不少啊,这下又可以给你在那广州工地上打拼的儿子寄过去了。”国海大哥笑着说道。“那不行哩,还不够,昨天俺儿给我打电话说是找了个媳妇儿,这不要准备着给儿子张罗哩!”淑芬大姐一边和着玉米面儿,一边皱着眉头笑着说道。淑芬大姐是这淮阳村里唯一的寡妇,丈夫老杜在前两年因出去进货赶上雨天半路不慎滑坡死亡。从此,只留下一份可数的抚恤金和儿子独自过着不怎么景气的生活。好在,淑芬大姐还有老手艺在,儿子也在去年去广州打工,临行前淑芬大姐也是不舍的,可又有什么办法,迫于生计嘛。这也是每次淑芬与邻里常叨叨的一句话。
淑芬儿子叫杜子腾,村里人都叫他狗蛋。淑芬老伴儿生前一直想要个男娃,为此俩口子到村里四处打听,寻医问药、拜佛拜菩萨,只求能留下个根儿。生狗蛋那天,村里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在家门口守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菩萨显灵,菩萨显灵.....”。盼着狗蛋将来有一天能事业腾飞,所以就起名叫杜子腾。狗蛋初中辍学后就独自跑去广州打工做生意,这几年一直没回家,只是每个月会给淑芬寄钱,开始还顺带写封信问个好,之后就只是寄钱,随后钱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不寄了,淑芬也只得靠卖果子来过活,每次看到空荡荡的信箱,心里难免会有失落。
“淑芬,你羊实大哥又给你寄钱来了”,小王不耐烦地说道。小王是淮阳村里的一名邮递员,每个月都收到羊实大哥给淑芬寄的钱,每次都是说:为啥我就没有这么个人给我寄钱,让我也快活快活!”淑芬也因为每次小王“跋山涉水”的来送钱,也就给他个煎饼果子当作犒赏。但每当淑芬大姐问为啥信上没写地址啥的,小王就说:俺不知道,好生收着就是!“好咧,小王啊,果子我给放到篮子里温着呢,拿去吃就行,哦,还有我今儿个刚熬的玉米面儿粥,也给你放着呢。”淑芬边说边走着。这位“羊实大哥”淑芬并不知道是谁,自称是淑芬的远房老乡,说是看她不容易,就接济一下,由此淑芬也没多想,就这样一年过去了,“羊实大哥”坚持每个月给淑芬寄钱。但每次寄过来的钱淑芬都会把信封留着。
“呦,淑芬,又给寄钱了”,建业大哥推着自行车来到淑芬身边说道。“唉,可不是嘛,每个月都给我寄,而我这没文化的人,又不知道咋回老家去亲自谢谢他,你说我这个老乡,可真好!改天托小王帮我写封感谢信再给他带点果子玉米啥的去吧。”淑芬说道。正值淑芬说话时,建业大哥眼睛稍微的眨了一两下,手一抖,自行车的铃铛发出了“叮当叮当”的声音,吓得淑芬,“建业大哥,你这是干啥勒,没车没人儿的地方,按啥子铃铛!”建业大哥挠了挠头,说:“俺这不是显没啥子动静嘛!”淑芬笑了,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子,建业大哥也顺着笑了起来,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淑芬。
建业大哥是这个村儿里的干部,平时村儿的大小事都是他操劳着,尤其是淑芬,建业大哥对淑芬母子俩那是格外照顾,闲空就去淑芬家里头忙忙活活,修电灯,送粮食......时间久了,村儿里人看得出来,就闲言碎语:建业大哥对淑芬有意思,他俩在一起啊真好勒!
夜深了,建业大哥把生了锈的盒子拿出来又放了回去,从盒子里掉了一张落在了旮旯里,锁上,回屋睡了。而在村西头的淑芬家里却还是灯火通明,淑芬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放在木桌上,旁边还有今中午吃剩下的果子,果子散发的气味儿混着泡久了的茶水,飘满整间屋子。淑芬一封一封打开信,看着上面寄信地址,想着找出点什么,可以找出这位“羊实大哥”点讯息,心里头一直想着见这位老乡一面,当面道谢。眼看着没有任何线索,淑芬于是又将这信小心翼翼的放回柜子里,关上灯,回屋睡了。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烈,淑芬穿着印有牡丹花的短袖,带着平时下地时带的草帽,提着一大兜玉米面儿来到了建业大哥家,“建业大哥,在家吗,俺来给送粮食啦!”建业大哥忙慌开门,“淑芬妹子,你这是干啥子来,自己都不够,还给我送,不用不用。”建业大哥推脱道,“不打紧,玉米面儿多得是勒!”进屋后,建业大哥忙着倒水,“建业大哥啊,俺儿子给俺在广州找了个儿媳妇儿,说是到年底儿带回来让俺瞅瞅,这不,现在就要赶紧儿张罗张罗,装修装修房子啥子的。”“哟,淑芬妹子,你这不好日子快来了嘛,提前恭喜恭喜啊,哈哈”,建业大哥边倒水边说道。“唉,可惜俺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羊实大哥,也让他乐呵乐呵,哈哈”,这时,建业大哥手一抖,水倒了出来,说了句“哦,那有啥子来,等到时候儿子来了让你儿子给想办法呗!”说完,就去院子里拿拖把去了。
淑芬起身拿着抹布擦着桌桌椅椅,忽地,发现了一张纸,弯身,捡起,当看到那张纸上写的地址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淮阳村,槐荫街道28号收......”这是,这......是,原来,羊实大哥是,是,建业大哥?!
天黑了,村子逐渐安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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