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千面

线装版《镜花缘》

《镜花缘》里面有个两面国，两面国人人头戴浩然巾，巾下覆着一前一后两张面孔。

一见到穿着绸衫的唐敖，便“和颜悦色、满面谦恭光景，令人不觉可爱可亲，与别处迥然不相同。”

同一个人，同一边脸，见到穿着布衫的林之洋，便又换了另外一副嘴脸：“他说的话虽是一句，因他无情无绪，半吞半吐，及至到俺耳中，却只有半句。”冷落之极。

若是这浩然巾被别人突然揭起，则这两张脸就会变出另两副骇人的面孔，一张：“……恶脸，鼠眼鹰鼻，满面横肉。他见了小弟（唐敖），把扫帚眉一皱，血盆口一张，伸出一条长舌，喷出一股毒气，霎时阴风惨惨，黑雾漫漫。”

另一张则：“……露出本相，把好好一张脸变成青面獠牙，伸出一条长舌，犹如一把钢刀，忽隐忽现。”

浩然巾如此神奇，一掩一盖，一天一地，吓得个林之洋双腿一软，望着那人磕了几个头，这才逃回。

读到这里，作者李汝珍先生的隐喻已相当明显了， 还记得电影《天下无贼》里刘德华的灵魂一问吗？

——“开好车的就都是好人吗？”

世人多以貌取人。

这里的“貌”，自古以来早就跳出了锦衣华服的范畴，变成了香车豪宅、权势高位的代名词。

而我在想，有着能遮丑盖恶的浩然巾的两面国人，是见到陌生人才会行变脸之术，还是与自己人相处时，也一视同仁？

或者二者都有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浩然巾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浩然浩然，“浩”字在第6版《现代汉语词典》里的意思有大、繁多、广阔、盛大之意；也有正大刚直的意思。

而“浩然”多与“正气”连用，即为“浩然正气”，形容正大刚直。

反观《镜花缘》中“浩然巾”其名，不禁佩服作者反讽手法之高明。

人有千面，因人、因时、因地、因事、因情不同而各展其不同之面孔。有一饭念恩的吴六奇，有道貌岸然的岳不群，有越陷越深的杨康，也有隐情于寺的玄慈。

他们或为名，或为利，或为大义，或为心安，左不过一个人性使然罢了。

人有万脸千面，事亦瞬息万变，正是这样的你们、我们、他们和它们，组成了这让人无奈又精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