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草木春

腊月书事

【宋】张耒

荆棘连昌路，珠玑久化尘。

青山飞白鸟，野水渡行人。

寂寂繁华尽，悠悠草木春。

人间有兴废，何事独伤神。

腊月是十二月中的最后一个月。岁尾年头，最是易生感慨之时。张耒在腊月，经过洛阳的连昌宫，抚今追昔，援笔成词。

周大夫悯宗周，发黍离之悲。张诗人吊古，又当如何呢？

连昌宫为唐朝帝王行宫，曾经繁华热闹无比，有元稹《连昌宫词》为证。“楼上楼前尽珠翠，炫转荧煌照天地。”可惜，安史之乱后，连昌宫就变成了废墟。至诗人生活的宋代，又过去了三四百年，废墟地遍生荆棘，当时的金珠美玉，早不知被劫夺到哪里了，连昌宫所有的，无非尘土瓦砾。

一代皇家贵族的繁华落幕了。

大自然生机勃勃。连绵青山边，有白鸟不时翩翩飞过。山野间，一条野水汩汩流淌。普普通通的行路人，在渡口渡河。生民虽渺小，却生生不息。

后四句都是就前面所见之景的议论。“寂寂繁华尽”，照应首联，繁华落尽，皆是寂寂。“悠悠草木春”，照应颔联，草木不疾不徐，年年逢春蓬盛，生命力顽强坚韧。人间有兴必有废，繁华总归有限，而草木充塞天地，看着不起眼，却昭示了自然永恒无穷之理。既然如此，一个人，又有什么想不开的，还要暗自伤神呢？

诗人吊古，未必没有伤今之情。然而诗人还是翻上一层，以人事对自然，以有限对无限。使一国一事之悲转化为宇宙人生之思，将悲情化解，将不甘心的悲慨化为握手言和的接受。

人生在世，有激烈的情绪，也有平和的心态。终我们一生，也不过是在这些情绪中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