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声鸡鸣响起,大黄狗也从睡梦中醒来了,鸡鸣犬吠交相迭起中,沉寂的乡村渐渐热闹了起来。晨曦微露的时候,鸟雀在枝头上啁啾,燕子在房檐下呢喃,鸡群在院子里觅食。炊烟缭绕中,人们又开启了新的一天烟火人生。
“放羊喽,放羊喽……”听到这一声声呼喊,家家户户打开了自家的羊圈门。羊们像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争先恐后地挤出门,汇入了潮涌而来的羊群。居民点后的土路上,霎那间被溅起了一片尘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的土腥味。
羊群刚刚走过,尘烟尚未散尽,成群的牛、成群的骡马,又接二连三地奔涌过来了。牛哞马啸声中,夹杂着放牧人响亮的鞭哨,混合成了一曲乡村交响乐……虽然离开乡下农村许多年了,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着这样的画面,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激动不已。
自古以来的乡村生活,是不能没有家禽家畜相伴的,没有了鸡鸣狗叫的乡村就缺少了一种韵味。豢养禽畜和种植五谷,在农人们来说是同等重要的。畜力帮助人们劳作耕种,草料喂养禽畜,禽畜的粪便又肥了农田,禽畜也成了餐桌上的美味。因此,正经的农耕之家,是万万少不了有一两头猪、三五只鸡,或者几头牛,抑或是一两匹马。
乡村里的懒汉二流子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们不愿意为这些琐琐碎碎所羁绊,向来以抬起屁股就走人的洒脱劲儿著称,走遍天下全凭一张嘴。这类人之所以过着脚不沾泥,手不碰水的生活,家里往往有勤劳的父母,或者任劳任怨的老婆。这种人虽然为人所鄙视,却又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彪哥就是懒汉二流子中的典型代表。他除了农田里干活,其他的事一概不过问,属于那种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人。他爹说:你去给猪打点草。他说:那个遭瘟货死了算了。她妈说:你去喂一下鸡。他说:咋不叫老鹰给吃了去。他爹妈被他气得直打哆嗦,却又拿他没办法。
彪哥朋友多,家里常来客人。“爹,杀两只鸡我和朋友喝酒。”“爹,我看猪圈里的那头猪可以买了,我需要钱呢。”再后来成了家,动不动就是“老婆,杀只鸡吃。”“老婆,宰只羊吃。”如此一来,别人家养的鸡呀,猪呀,羊呀,都能变成钱,彪哥家的都变成了粪。最终想吃的都能吃到,该受的埋怨和数落,自然是少不了的。
庄稼收完该犁地了,别人家吆喝着二牛抬杠,一天犁不了三分地。不知彪哥从哪里来了拖拉机,半天就把家里的地犁完了。打麦场上,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一头毛驴或者一匹马,拉着一副石头磙子,头顶着烈日一圈一圈的转悠,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时间。彪哥的朋友开来手扶拖拉机,“突突突”一天就解决问题了。
每当看到彪哥不出力气,还能把事情做到别人前头,平时对他瞧不上眼的人也不得不服气了。说得最多的就是:唉!如今这世道啊,还是这些胡日鬼吃得开。彪哥他爹妈和媳妇乐得眉开眼笑,完全忘记了当初杀鸡时的那份沉痛心情。
彪哥替朋友联系给别的人家犁地,打场的事情,他不但是跟着白吃白喝,还顺便学到了技术。不出两年,他也有了自己的拖拉机,既方便了自己,又带来了创收。他去给谁家干活,不但该挣得钱要挣,好的吃喝招待自然是少不了,谁要是有意怠慢了他,他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有苦说不出口。
据说有一次贺老贵雇他的车去卖棉花,在棉花公司门口排了两天的队。两天时间里,贺老贵每顿饭都是牛肉面,彪哥说炒两个菜吃吧,贺老贵说是外面的炒菜吃不习惯。他一向就看不起贺老贵抠抠掐掐的吝啬鬼样子,这一下可把他给惹下了。第三天挨到他们过秤了,谁料想就在离地磅还有七八十米的地方,彪哥的车出故障了。彪哥在那里修车,贺老贵和他老婆硬是靠人力,把五六吨重的棉花扛到了地磅上。
有了彪哥那样的人,家里养的那几只鸡,那几只羊,根本无法支撑起场面,那头大集体时期就立下汗马功劳的老黄牛也在某一天以身殉职了。“老婆,去买两只鸡回来……”“老婆,去谁家买一只羊来……”就这样,队里六十几户人家都给他买过东西。据说队里人家养的最后一头大叫驴也是被他买走的,他听说一位局长偏爱驴身上的某一物件……
继彪哥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人买了拖拉机,后来接二连三又有了名目繁多的各种“机”。居民点街道上的机器声慢慢多了起来,牛马驴骡的叫声渐渐少了。很短的时间内,那些大牲口失去了用武之地,迅速的从农村消失了。再后来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没人再养猪了,就连养羊养鸡的也少了。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许多人在外打工,在城里买了房子,农村的房子很少住人,屋后的猪圈、羊圈、牛圈、鸡舍大多坍塌了……
社会文明的高度发展,几千年农耕社会形成的乡村特色不复存在。炊烟缭绕,鸡犬相闻,牛猴马啸都成了过往,那些记忆也将随着一代人又一代人的老去,成为一种美丽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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