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污点

2018年11月26日星期一
北京，晴天，有霾

挖坑，背锅，顶雷！
这几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太多印象了。
只是最近翻来覆去的听多了，就觉得别扭了。不是词别扭，而是人别扭。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还是后来演变的，这几个词变得有些贬义了。好像是怕粘在手上，急于甩开的那种感觉？
这是词别扭。可是我为什么说是人别扭？
也许是重复的力量吧，听多了，一方面似乎会影响心情，另一个方面会不会是对墨菲定律的担心？或许兼而有之？

可能是年轻的缘故，也或许是所谓傻的原因，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些词放在自己身上是坏事。比如背锅这个词。

进入非洲时候很年轻，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愿意尝试，于是我做了很多“本来不属于”我的职责范畴的工作，记得当时领导提拔我的时候，给我的评价很多，但我最受用的一句是：事情到了小疯这里，基本就不用再传递出去了。

为什么很受用？
我们在工作中难免会出现一种情况，为了解决一个问题，你找到A，A说，这个事情应该找B。你去找B呢，B说他搞不定，要不去问下C。
对于这类情况，我们叫水桶的传递，谁都不愿意把这个水桶放在自己身上。

而当时的我呢，水桶到我这了，就不再传递出去，不是说我自己怎么厉害，我也好多问题解决不了。不过当时同事有问题找我的时候，我能搞定的我搞定了，我搞不定的，我也不会说你去找谁谁谁吧。
相反，我会认为这个事情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去找相关能够解决的人，去解决。
不是傻，而是想着，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场，我能学到些东西。

那时是年轻。

也许人越长大，越胆小。是这样的么？
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人越拥有，越害怕失去。
倒不是说，接下了，搞定了，会有增加多少的收入？
而是怕，万一搞不定了，背锅了，别人就会说你不行。
或者是越界了，得罪人了，也许影响职业生涯？

为啥年轻的时候愿意这么去做，去接锅？说白了，那时本身就是身在职场最底层，啥都没有。咦，这么一想，似乎越来越理解某些公务员办事情的节奏了。

包头的时候，因事务原因，结识了一位消防大队的朋友，光哥。私交还算是不错吧。
后来消防检查，出了点小问题，要罚款整改。当时我呢，也是初出茅庐不懂，在这之前不太清楚游戏规则，直接找了光哥。
光哥安排了他们的参谋长威，来处理我的事情。威和我说，虽然光哥打过了招呼，但毕竟这么多消防检查出问题的企业，单独对你们“网开一面”说不过去，所以你们呢也要象征性的接受处罚。
我那时很傻，义正言辞的说，明白，不会让威哥难做，更不会让光哥难做。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消防队，找了他俩，各自拿了一条“呼伦贝尔”过去。
我问光哥，我这刚到包头不久，不太知道规矩，威说象征性的，我也拿捏不好尺度，这不，还得厚着脸皮上门取经。
光哥愣了愣，不知道是他不知道威和我说了啥，还是真的以为我不懂规矩，说道，每年我们都会在年底的时候进行消防检查，毕竟快过年了，企业都要放假了，我们可不能闲着，天干物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过你也放心，也不是针对你。具体罚多少，让参谋长告诉你吧。

没辙。
我一琢磨，本想可以“象征性“的烟酒搞定。但这种情况下，肯定逃过不了罚款了。或者呢，是光哥也不好意思明着说要罚我钱，只能推到参谋长那里。

也许知道我和光哥的关系，威那边也没有太为难，真的“象征性”的“罚”我，按原定罚款金额的1/5开了罚单。
感谢了好一会。

后来，我才知道，我还是嫩了点。
同辖区下的另外一个企业的老总和我聊天，问罚了多少，我按照原来的罚金说了。
老总惊讶，这么多？我们才xxx钱。
我问，你们是去做工作了么？怎么会这么少？
老总说，其实他们就是罚这么多。说多点，好让你觉得他们给你照顾了不是？你也是傻，直接按照说的，罚了。

套路，懂了。
我还以为我占了便宜，却不知规则如此！

再后来，和光哥更熟悉了些，喝酒的时候，我就壮着酒胆问他：上次消防罚款的事情，你们都是这样的处理么？
他明显的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问，不过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回来，那次你最后罚了多少钱？
我如实的告诉了他。
他笑了笑说，还好。这是正常的数字，没有多罚。要是多罚了，我可要回去找参谋长了。

我又斗胆问了他：光哥，你说我们关系好还是不好？
没有等他回答我，我接着说：我这么问，你肯定说好吧。可是为啥还是要罚我们呢？
光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我们关系好，只是你我之间的关系。不涉及到企业之间，况且的确你们的消防检查没有通过，一点不罚说不过去。我也难办呐。

再一次，证明了公私之间，还是有分别的。
和你关系好，只是私人关系。涉及到公家，要的是交代，要的是合理，就像我们业务投标，报价是标王，甚至是第二报价的几倍，关系再好，也不能帮你啊。
或者，又是要水桶让我们接着，

可是有的时候，这些说法却又似乎是托词，没法去印证。
我呢，那时也快离开包头了，不知道后续是不是还会来包头。于是又犯轴，进一步挑战了光哥。

喝了一口酒，借着酒气我问他：光哥，我们私人关系好。那么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那天我找小姐被抓了，你会不会去捞我？

他说，捞你？
我说，哦我懂，也不必捞我了。犯错了就要改造下。可万一里面吃的不好，会不会给我送个肯德基啥的呢？
他说，哈哈哈，肯定送，还得加个蛋。

于是我想，如果我真的进去了，真的会有人来给我送肯德基么？
不会了，真的！
不是我欺骗自己，也不是我对光哥的情义看的轻。而是那时的我，和当下的我，是两个不一样的我了。
一个是被贴标签了，进去过了。第二个是资源不对等了，在外面我可以有好多朋友。
在里面？只有好多狱友！

正因为不一样了，所以在原来朋友的眼里，我的分数也就不同了。

于是我又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当我们沦为阶下囚的时候，或者说是落魄的时候，我们去求助别人，别人不愿意再帮助的话，我们能说别人淡漠么，能说别人世俗么，还是说别人变心了么？
不能，因为其实别人的标准没变，别人的审美没变，而我们自己的分数变了，变低了。他们还是那个标准，只是你不在那个标准之上了而已。

譬如你觉得唐伯虎（周星驰）画的百鸟朝凤很美，但看到陈百祥的“天使小鸡”时候，会吐槽一样。

使我想起了一段话，忘记是谁说的了。
当你落魄的时候，千万不要向原来的朋友开口，因为如果不开口，你们还是朋友。但一旦开了口，你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哈，有点悲观。
估计和前两天看《无名之辈》之后，感觉心里有点堵有关。
这么写的话，把情绪都带到“堵”字上了。

其实也不是，也许这就是人性！
但反过来说，也不是绝对的。只是圈层不一样。我们的这个圈层是这样，但不代表更高的圈层也是这样，也不代表“山鸡”他们那个圈层也一样。

“古惑仔”中，忘了哪个片段了，“山鸡”出狱，扛把子郑伊健不还是一样去接他？这是情义，是超出普通人性的范畴。
突然想起一段观点，好像是梁宁说的，说是我们的教育也好，道德也好，其实都是为了更好的管理，更好的秩序化（熵减），但这些管理，这些规则，这些教育，却是反人性的，是束缚人性的。
想了一想，似乎有一点道理。

背过锅也好，扛过雷也好，甚至是像“山鸡”那样“进去过”也好，这算不算普通人的“污点”呢？当然，如果我的简历档案中，有过“进去过”的经历，虽然再丑，也演不了“小丑”吧。M4能够接受我的“污点”，还有些死党可能也会接受，可除此之外，又有多少人能接受我的“污点”呢？

好比山鸡，他进去了，他就黑了么？
又好比我，加入我入选某某时代人物了，我就白了么？
其实我和山鸡，既不黑也不白，我们也还是原来的颜色，那些历史只是一个时间点的切片。也许我们的黑与白，也仅仅是大家眼得出的结论。

那么修行高低的差别是什么？就是非黑即白，还是也黑也白。

于是反思我们自己的心里，我们能否包容接纳一些朋友的“污点”？不会因为“污点”而对其产生偏见，这是大境界。

比如很多有问题的明星（东哥也算吧），他们还是很容易为上层社会所接纳，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圈层的群体更具有包容心，不会轻易把一个人污点化。

你看，褚时健出狱后，依然有王石这些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