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慢行】蒸馍的味道

【岁月·慢行】蒸馍的味道

（一）馍糊了

早读结束，趁着课间20分钟，快步到学校地下餐厅吃早饭。

刚拿起盘子准备取蒸馍，那个带着蓝色口罩穿着黑羽绒坎肩的南方女人，用一口秀气的南方口音轻声说：今天的馍有点糊了……急于吃饭，也没大听清对方后面的话。看一下馍，白白大大、干净可爱、排列整齐，半张洁白的餐布虚掩着，揭开布看一下，没有糊嘛！随手拿了一个，一早上，一个馍、一个鸡蛋、一碗小米汤、一些青菜，挺好的，清爽有营养。

拿起馍，大大的啃了一口，随即闻到一股怪怪的气味儿——，我想起了，刚才餐厅工作人员轻声说“馍糊了”时，我没在意，竟拿了这么大一个，这怎么吃得下？在口中慢慢嚼，不是糊味，是煤油燃烧的味儿，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黑夜里燃起的豆大的灯花和昏黄的火苗，还有那冒起的难闻的黑烟……

我看看别人，都一口一口吃的认真，好像没啥味儿。再看对面那位穿着孔雀尾上衣的美女老师，眉头皱着，用鼻子在嗅着馍。

“咋啦？”“有味儿！”

“啥味？”“怪味！糊味？”

“是煤油灯味儿？”“对，就是这味儿！”

我俩应该有共同的生活阅历——用煤油灯的青少年。

这一说，左边两位年长我们一点的老师，发现了不同的味道。

那位最年轻时尚的奶奶老师说“腊肉味儿”！

那位皮肤细腻滑如蛋清的美女老师说“烤鸭味儿！”

并且两位还闻到了“木柴火烧上去的味儿！”

……

餐厅用的是电气设备，蒸馍的大锅中水干了，空锅蒸馍，锅发热的味儿、电线发热的味儿，都进入了馍中……

为什么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味儿？

我真是羡慕那两位老师，他们边聊边吃，半个馍一会就美美地进入了消化系统，我和那位美女，只有望馍兴叹，满口满心都是油烟味儿。

如果，我们没有过油烟生活的童年和青年，没有过点灯夜战奋笔疾书的青葱岁月，那煤油烟味儿何尝会在二十多年后再次回笼？

如果我的童年与青葱装满了烤鸭与腊肉的香，如何会有煤油的怪？

不怪煤油烟的味儿，怪自己记忆太深刻！

（二）想吃白蒸馍

写文时，又想起了与馍有关的青涩的童年！

小时候，条件艰苦，没吃没喝的，一年到头难的吃上几次白蒸馍，只有过年时家里补拉补拉麦缸，撮上半布袋麦子淘洗干净，凉在大门口，不湿不干时，装进那个打着布丁的帆布布袋里，背到磨坊磨面。

磨面人当年有二三十岁的样子，夫妻俩开个磨坊，带打玉米糁、轧面条。他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把麦布袋扛在肩头，一手拦着布袋，一手揪紧布袋口，当布袋口放到盛麦子的大漏斗上时，他一点点的慢慢松口，让麦子缓缓流进漏斗中……

推上闸刀，机器轰隆隆一开，一边出麸子，一边出白面，第一遍磨出来的面粉都是精粉（最白最好吃的面），磨面人会把半个拉差泛白的麦麸重新倒进大漏斗中，磨第二遍。第二遍磨出的面还挺白，只是比不得第一遍，妈总是把第一遍的面装进一个袋子里，把第二遍和第三遍的面搅和在一起，不白也不黑。当第三遍磨完时，麦麸已经是棕色的碎花了，很难看出还有什么面粉的痕迹，磨面人总是不太情愿的再问一遍：“还磨不磨？”虽然他头上、眉毛、眼睫毛、脸上的嚢仓胡子都蒙上了白蒙蒙的面粉，但还是能够看出他的不情愿，那语气在那放着来。

“磨！”妈没有犹豫的答道，仿佛这仅有的麦子能磨出无穷多的面粉，够得上我们一家几个月的吃食。

最后一遍磨出的是棕色的面，几乎看不出是白面，妈把这些面装在一起。这样，一袋麦子变成了四疙瘩，精粉，白面，黑面，麦麸。

每次蒸馍，妈都是蒸三种：最白的给父亲吃，有时给年老的外公送几个。我们吃花馍（二道面和红薯面卷在一起），母亲吃黑的。有时，我们眼巴巴的看着馍蓝，妈就会拿出一个白馍掰成四样儿，一人一点，那时候，白馍的味道是多么香，多年甜啊！以至于现在想起，口中也生津满满！

（三）偷装喜蒸馍

白蒸馍的记忆弥漫在我上师范之前的整个青葱岁月！

童年记忆中，最羞于开口而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吃桌”了！

只要亲戚家遇到生小孩了、娶媳妇了这样的喜事，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吃桌了”！去吃桌前好多天，就开始准备那天穿的衣服，从好朋友家借来人家平时舍不得穿衣服，或者拿出压在箱子底、过年时妈给做的那身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妈从柜子里拿出做好的新布鞋，用滚烫的开水在鞋子里快速的轱辘几个来回倒出去，这样鞋就会软一些。妈拿出自己结婚时舍不得用的缎子背面，或者别人来我们家“吃面”时送的上好布段，作为“礼”，带着我们姐弟三个去“吃桌”。

在那个一年到头难的吃几次肉的年代，吃桌是最奢华的饭了，也是最好吃的饭了。桌上有八热八凉，有大松、红烧肉、酸豆芽、海带酸汤等等美食，还有一个个点着红点的白蒸馍，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现在想起那时的场面，口里也满是口水啊！吃过桌后，最忘不掉的就是悄悄地往口袋里塞白蒸馍，能塞几个塞几个。小时候，不知羞耻，总是装两个，后来大了，就死活不装了，总把馍装在弟弟妹妹的口袋。回到家，那白白的蒸馍总是拿出来让父亲吃。有时候会抬在蒸馍蓝里，舍不得吃，直到有味了，才恋恋不舍的把它分吃了！

白蒸馍，是我童年难忘的记忆，也是我今生难忘的记忆啊！

【岁月·慢行】蒸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