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王元泽数岁时，客有一獐一鹿同笼以献。客问元泽：“何者是獐？何者是鹿？”元泽实未识，良久对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客大奇之。
【译文】
王元泽是王安石的儿子，名雱（pāng）。在王雱还小的时候，有人给王安石送礼物。这个礼物比较特别，是在一个笼子里装了一头獐和一头鹿。因为獐和鹿外形、大小产不多，所以很难分辨。这个送礼的人逗王元泽，问他说“小王相公啊，你看这笼子里关了两个小动物呢！他们其中一个叫鹿，另一个呢是獐。你猜猜看，这究竟哪个是鹿，哪个是獐呢？”连成年人都分不清什么是鹿，什么是獐，小孩子哪里能认得出来呢。王雱其实也分辨不了，想了很久以后才回答说：“我知道哪个是獐，哪个是獐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这笼子里面的，獐边上的就是鹿，那个鹿边上的是獐！”送礼的人一听这话大大吃惊于王雱小小年级就能打得一手好官腔。
【点评】
这是“慧语”篇中的第一则，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王元泽的回答，就是“车轱辘话”。如果从逻辑语义的角度来说，王元泽如果是是故意的话，在这个回答中偷换了概念。他将“何者是”里的“何者”偷换成“处在哪个相对位置”。如果把两句话拼在一起，可以看做是一个循环论证。但其实，这个回答没有新增任何信息，也就是说，并没有解决问题。只不过是看山去有了回答，而且还是不能算错的回答。从信息学的角度来讲，王元泽的回答，没有消除任何的不确定性，没有把问题往熵减少的方向转化。也正式因为不确定性没有变化，所以这样的回答其实什么都美育回答。如果你是药监局的某位窗口工作人员，人家问你我买的这两个根状物，哪个是萝卜，哪个是人参，而你像王元泽那样回答说：“萝卜边上那个是人参，人参边上那个是萝卜。”我相信，你，一定会被投诉的。
这一则故事在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中也有记载，收录在“权智”这个单元里，也就是权谋智巧这一类中。尽管王安石、王雱父子曾经权倾一时，但是他们跟苏东坡、司马光总过不到一起去。我们很自然会认为，反对好人的一定是坏人。但无论你是把王安石看作好人还是将苏轼、司马光当好人看，都会陷入认知失调。因此我们很难判断沈括把这一件事收录进来到底是夸赞还是贬低。但由于沈括跟王安石、王雱父子的关系至少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沈、王两家为世交，还有点亲戚关系。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娶了谢绛的女儿，而谢绛的母亲是沈周夫人的姐姐，也就是沈括的大姨妈。按这层关系，比沈括大10岁的王安石，要叫沈括表叔。同时，在王安石“新党”花名册中沈括排名第十五，曾为新法擂鼓助威、奋力疾呼。熙宁六年，在王安石的推荐下，沈括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奉命前往浙东、浙西监督视察水利，回来后在朝廷上高唱安石新法就是好。但是，好景不长。熙宁九年王安石变法失败后，沈括马上以三司使的身份向宰相吴充上书，历数新法的种种弊端，极力赞成朝廷废掉王安石。一般认为，沈括的《梦溪笔谈》创作时间大约在1802年后，而王安石的倒台则约在1076年。所以，这个时候把王雱的这则故事写进《梦溪笔谈》里，或许负面的意味更多一点吧。但这也未必是定论。毕竟，这位曾经也陷害过王安石政敌苏轼的人，在多年后再遇苏轼却还是礼数周到的。或许，沈括自己也是一个特别会说话的“权智”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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