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25岁的时候在想什么?

作者: 李小墨 | 来源:发表于2017-09-11 10:42 被阅读847次

    文 | 李小墨

    前段时间,过气公知许知远采访了做奇葩说的当红中年人马东,然后就被全网群嘲了。

    什么“精神世界老僵尸”啦,“迂腐落伍装逼犯”啦,“油腻猥琐直男癌”啦,虽然被骂得挺狠,但是他终于比自家产品单向历红了。

    说实话,看完访谈,我对崇拜精英并以精英自居的许知远,真的喜欢不起来。相比之下,不太把自己当回事,且话锋机智的马东,确实更讨人喜欢。

    不过,眼下对许知远的大部分批评,针对的都是他在采访马东或其他人时呈现出来的状态和发表的言论,也就是说评价的是一个具体的情境,并非完整的许知远。

    所以有人站出来辩护说,你们凭什么嘲笑许知远?你了解过他的经历吗?看过他的文章吗?读过他的书吗?

    我倒是觉得观众通过一个具体情境来评价一个公众人物,很正常。

    这有点像面试,面试也是根据你在一个情境里的表现来评价你,面试官有时候几分钟就给出评价了,这个评价不一定是客观的,但你不能跑去和面试官说,这不是完整的我,你如果多了解我一点,你就知道我多么有想法,多么有才华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感兴趣的,我感兴趣的是许知远二十几岁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知远对马东说,90后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小孩。

    我不知道我自己够不够虚张声势,但我是实打实的90后。听完他的话,我涌起一股不可自制的好奇心,我特别想知道,他在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不要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对这件事好奇。

    我今年25岁,出生于1976年的许知远在2001年的时候,也是25岁,那一年他刚好出版了处女座《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

    我们今天就谈谈这本书,看看他是怎么一步一步成长为如今的样子?是怎么年少成名,成为一代人的精神偶像,又为什么在今天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1、他是个非常恐惧平庸的人


    提到许知远,关键词永远是愤怒、不满、批判、理想主义,但我觉得这些加起来全都抵不过他对平庸的恐惧。对平庸的极端恐惧才是他所有行为的底层代码,是理解他的最佳路径。

    对平庸的恐惧,在他的生活旅程里是一以贯之的。

    中学的时候,他为李敖倾倒,他喜欢李敖的轻狂,并且深深地觉得年少就应该轻狂。

    他像迷弟一样援引李敖说的话:苟能使整个国家年轻活泼,到处是朝气,其中有一些青年发几句狂言,道几句壮语,做一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事,又算得了什么。他迷恋李敖那些特立独行的行为,比如因为高中时因为厌恶考试机制而休学,考上台大又退学,上课不抄笔记还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中学生才干的是,情书满天飞地追逐女生。

    他自豪地回忆:“有时,我甚至会冒出两句李敖式的豪言壮语,在平庸的90年代的中学课堂上,引起小小的骚动。”

    他喜欢的人都那么像:

    年轻锐气、个性张扬,永远不屈服,永远在反叛和对抗,最好有点才华,以便恃才傲物,或者有点天真,有点理想主义,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张狂要带点戏剧性,要足够独特,因为这样才够过瘾,才够给劲。

    他喜欢崔健身上的那股肆无忌惮“我X你大爷”的撒野气质,喜欢王朔的戏谑和玩世不恭。他也喜欢骑着劣马、手舞长矛,冲向风车的唐吉可德。

    他喜欢在牛津的第一年就因为撰写危险的《无神论要义》而被校方开除的雪莱,喜欢《在路上》里,疯狂嗑药疯狂性爱,用惊世骇俗的行为对抗中产阶级价值标准的“垮掉的一代”,喜欢《麦田的守望者》里满嘴脏话、倒戴鸭舌帽、代表美国迷茫一代的主人公霍尔顿。

    他还欣赏另一类,不动声色的当着小职员,却拥有丰盈的精神世界以及惊世才华、并在人类历史留下个人足迹的人物,他并非欣赏隐士风格,而是喜欢这种戏剧性的反差。

    比如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的博尔赫斯,在专利局当三级技术员的爱因斯坦,在保险所兢兢业业工作、看起来是个毫无个性的“好好先生”卡夫卡。

    许知远在《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搜集了一堆充满才华又充满个性的年轻人的故事,是因为他向往且渴望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渴望大声呼喊发出自己的声音,渴望在历史中找到自己这代人的坐标以及存在感。

    除了受这些精神偶像的影响,还有一个身份让他恐惧平庸,他是北大人。

    一方面,90年代,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北大学生更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另一方面,老北大人的意气风发让他神往,他读着《北大往事》《红楼点滴》,畅想老北大人的风采,希望也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光亮。

    恐惧平庸,渴望独特的许知远,总给我一种感觉,为了特立独行而特立独行,为了有趣而有趣。很多行为是刻意的、戏剧的、自恋的、带有表演性质的行为艺术。

    比如,在大学的时候,他喜欢穿着拖鞋到处晃,离开大学之后也在需要严肃着装的场合故意穿拖鞋;

    比如,在大二的时候痴迷魏晋风度,想把自己弄得像个名士一样格格不入,没法像阮籍一样翻白眼,像刘伶一样乱喝酒,就从《世说新语》里找那些名士还有什么特长,学习名士吟啸失败后,他开始练习一种鼻孔朝上、眼睛向下、走路不紧不慢、目中无人的姿态。

    比如,在大三的时候效仿李敖,考上名校又休学,和另外两个退学的同学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喝酒、晃荡、搭讪女生。

    比如,他看到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照片,会臆想将来申请哥伦比亚大学时第一句这样写:我渴望去贵校的图书馆前的台阶上晒太阳,因为北大图书馆的台阶太少了……

    比如,他成名进入社会以后,是个著名砸场王。比如,他在当经济观察报主笔的时候,在报社的年会上社长请他一起颁奖,他非常不客气地说:我觉得今年所有的奖项都颁给了不应得的人,这种完全是利益平衡的结果,经济观察报要是继续这么搞下去是没前途的,我拒绝颁发这个奖项。”讲完就下台了,留下尴尬的社长。

    他恐惧平庸、恐惧面目模糊,恐惧被淹没在人群里。

    他是个虚张声势的70后。

    2、他的才气来自大量阅读


    在模仿魏晋名士失败之后,许知远想明白了一件事:名士风度背后是因为有过人的才华,因为深厚的底蕴,他们表面的毛病才能成为风度。

    当他发现名士风度需要才华支撑,就开始泡图书馆了。他对自己说:“我能写出和他们一样的好文章之后,也自然就有了风度。”

    二十几岁的时候,他的卧室里堆放着1000本分类混乱的书。15世纪的法国国王查理七世因保有910册藏书而闻名欧洲,许知远说,时间上溯500年,他卧室里的藏书足以睥睨法国国王。

    北大也有浓厚的阅读风气,许知远回忆:北大当年买书卖书的柿子林,在尼采热的时候,有过一天卖出两千本尼采文集的记录。

    他说,真正的知识不是教授讲解出来的,而是自己摸索寻找出来的,北大的教授鼓励学生去那些书堆里乱闯乱看,因为这样“或许能撞出一些门道”来。

    读《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我的第一感觉是,二十几岁的许知远阅读量惊人。他的才气,来自大量阅读。

    他了解尼采的呐喊,王尔德的唯美追求,柏格森对于非理性哲学的推崇,还有弗洛伊德对于潜意识的探索。

    他谈论着,福柯会利用性、疯癫的研究来对抗科技对人的压抑,马尔库塞不遗余力地批判对工业社会对人丰富性的摧残,喊着“我们快变成单向度的人了”

    他熟悉新闻史,对当年普利策和赫斯特这两大报王,通过大量刊发战争、色情、犯罪新闻来来吸引读者的决斗知之甚详。

    他得心应手地提及大量人名、书名,娴熟地援引名人语录和书籍片段,所以就有人讽刺:许知远不过是串联功夫一流。

    不过这种玩法挺唬人的,比如小马宋就感觉“不明觉厉”,他在几天前一篇谈论许知远的文章中回忆说:“当时每期《经济观察报》出来,首先要读许知远的头版评论。其实也没看懂什么,只是觉得他每次在文章里都要引用20个以上的书名、外国人名,一阵崇拜的感觉就悠然而生。”

    这是他文章的硬伤。

    我觉得,25岁的许知远,和大多数25岁的年轻人一样,只有感想没有思想,脑袋不过是别人思想的跑马场。区别只不过是,许知远的脑袋里,跑过的马比较多。

    3、我们这代人和许知远们有什么不同?


    表面上看,许知远的大学生活其实我们现在的大学生活没有太大区别:

    抱怨食堂菜不好吃,抱怨食堂里人比菜还多;宁愿在寝室睡懒觉也不想去上课,对爱点名的大学老师深恶痛绝,如果去上课,会像躲雷区一样躲开前三排,直奔最后一排去;熄灯以后就是热闹的卧谈,荷尔蒙爆发的大男孩还会有性幻想;课余时间一定回去学校周边找好吃的,然后离校的时候对其中一两家常去的店铺念念不忘。

    可是许知远们关心、思考和感兴趣的东西,和我们这代人是多么不同啊!

    许知远以及许知远以前的年轻人,有家国忧愁,他们关心社会议题、关心国家进程,他们集会、演讲、写各种文章。他们喜欢谈论自由、民主、谈论诗意、理想。

    我们这代人对社会议题、政治议题没什么兴趣,这种特别不公民的政治冷漠也许是可耻的,可是我们这代人更关心个体发展,关心自我实现。说到自由,只有一种自由可以触动我们的神经,那就是财务自由。

    许知远以及许知远以前的年轻人,会歌颂贫穷、一无所有,但自由、精神丰盈,也许有点颓废、有点无聊,有点无所事事,因为他们觉得年轻人就该务虚。

    我们这代人没办法活得那么状态松弛,买房的压力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上,对于未来,我们不能不计划周详、一丝不苟,面对竞争,我们不能不全副武装、努力奋斗。

    前几天看了两篇文章,一篇是说的是世界500强企业招聘,非985毕业生的简历直接扔垃圾桶,另一篇是一个想进入第一梯队互联网公司的北大女生,身心俱疲的求职经历。两篇结合起来,给我的感觉是,就算是简历没被当垃圾扔掉的名校学生,也依然要经过层层角逐,才能得到心仪的工作。许知远讨厌功利,可是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稍微希望多点选择权的人,都没办法不功利。

    如果让我给我们这一代人找一个形容词,我会觉得,我们是物欲横流的一代:我们就是想满世界地玩,满世界地吃,满世界地购物,我们就是想穿更考究的衣服,用体验更好的电子产品、住设计得更舒适的房子。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做着更高薪的工作。

    许知远以及许知远以前的年轻人,感觉气质都是忧伤、严肃的,可我们这代人是娱乐至死的一代,我们对严肃和抒情不耐烦,所以严肃和抒情容易显得不合时宜,自黑、调侃、吐槽、开脑洞才是日常。

    历史要像大鱼漫画那样说,比较爱看,明星要是段子手,才讨人喜欢,知乎抖机灵的,更容易得到高赞。七八十年代,一个文艺青年跑到台上念一首自己写的诗,可能会收获女生的好感,现在的大学课堂,男生反串打扮成女生,才会成为姑娘们的团宠。

    许知远爱犯精英病,总是担心这个社会变得粗鄙、低劣。可是我们这一代是价值多元的一代,多元的意思是无法也不愿意被纳入一个金字塔状的统一评价体系,多元化的意思就是谁也不服气谁,谁也不搭理谁,兴趣圈层是极端分化的,不同圈层的人,就像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一样,大家各玩各的。

    喜欢胡歌的,和喜欢郑爽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喜欢诺兰的,和喜欢郭敬明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喜欢cosplay的,和喜欢篆刻的,是两个世界的人;追《奇葩说》的,和追《十三邀》的可能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大家更倾向于获得圈层内的认可,而不太在乎圈层外的评价。

    不评价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是一种思维礼节。我看了《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对二十几岁的许知远多了点了解,也通过对他的了解,对我和我所属的一代人有了点反思。

    我还是不喜欢他,不过也不讨厌他了。马东说,他喜欢色彩,喜欢各种各样不同的色彩,许知远是一个别人不具备的色彩。我想,多元的社会需要这么一个色彩。

    作者简介:

    李小墨

    前海南特区报记者,我相信一个人的阅读史,往往就是他的思想成长史和能力发育史。每看完一本书就写篇干货读书笔记,每个月一份高质量书单,不卖劣质鸡汤,不说正确的废话。我们一起读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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