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时光并没有对我们任何一个人留情,就像我们现在面临的一切。

人生总会收获很多。有人讲:收获?我失去的比收获多那么多,你怎么解释。尴尬一笑,我真没办法解释,可这并妨碍我活得自在。

回想两年前,第一次走进这个学校,心中涌起的第一种感受就是: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句话后来也一直出现在我与你们的闲聊中。第一次看见你们,我在想:同样是初中的孩子,为什么你们与城市中的孩子差距那么大呢?或许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让我误以为,你们真的单纯地无以复加,忘记了,你们也是步入青春期,逐渐长大的人。

第一年

我也只算是一个愣头小子,带着你们50多号人,还好那时不是班主任。不过还记得当时的班主任在我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说到,能够先给他们补补拼音最好。可能你们猜不到我当时的表情。对于这个问题,我和班主任老师搪塞了过去,"我先看看情况,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来安排课程。"这一看就是两年。

第一次正式站上讲台,真真切切体会到以前在文章中读到的关于第一次登上讲台的语段中所描绘的感受。

紧张,激动,带着一丝丝的兴奋,开始了我们注定要走过的三年。

第一次教师节,办公室里放着你们送来的花。我开心地给咱们的数学老师说:"快看,我也是收到花的人了!"数学老师瞥了一眼,转过身去。当时我还纳闷了,今天怎么回事啊?后来才看见,原来你们数学老师收到的花比我的少,心里也是一阵激动。

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发火,是带队参加学区运动会回来。回到宿舍正准备抽一支烟放松一下,就听见敲门声,一个平时挺乖巧的孩子告诉我;"杨老师,今天他们把数学老师气哭了。"当时就觉得一阵火大,这还无法无天了是吧?那一次,你们都鸦雀无声地听着,没有一个人反驳。

第一次失望,在月考后,我从来不知道语文会这么难,导致那么多人不及格。我问你们,这些我都讲过没有?你们痛快地告诉讲过。那为什么不会做?都忘记了!那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哭还是该笑。也终于理解当年我的老师们骂我:你是不是把我交给你的都还给我了。那时我在下面偷偷回答是的。而现在是我面临这个问题。

第二年

万般推托,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副校长的安排,我接任了咱们班的班主任,为此我经常在办公室和其他老师开玩笑:我这自己孩子在哪儿都不知道呢,就先当了这么多孩子的后爸。

这一年,你们八年级。这时候的你们更像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可惜我并不是如来佛祖。所以每一天我都提心吊胆,怕你们想不开,也怕你们想得太开。

于是那时起,手机24小时开机,怕宿舍管理员突然找不着我;于是,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坐着,怕你们又发生了啥小矛盾;于是,我的上班时间从原来的5*10小时,变成了7*24小时。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找到我,所以尽量随时都在。

也是在这一年,我领略了咱们乡镇不一样的风光。半夜家长突然来电话:老师,我们家谁谁上完晚自习怎么还没回家啊?好吧,起来和家长一起找吧,查遍寝室,走遍网吧。还是没人,那行吧,挨个打电话问其他家长。终于找到了,这孩子来一句:多大个事儿嘛,要你们这样兴师动众了吗?

那一刻,我不知道你爸妈如何想,我只感觉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我独自回宿舍,难以入睡,点着烟绕着手指不停转。

还是这一年,早上上课的时,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查监控,打电话,去家里,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人还是没找着。那一瞬间,如同人落进了冰水中。后来,你不知道在哪儿玩了几天终于回家。父亲带着你回到学校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说了,不读书了,读书没意思。读了快二十年书的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规劝你。父亲也是无奈。要不先回家休息两周吧,到时候再看。这是我与你父亲商量的结果。然后我就再也没看见你回来。

仍是这一年,一个自我放弃的孩子,被父母强行转校到了其他地方,偶尔在QQ上和我闲聊,说现在终于没有以前那么迷茫,每天都那么充实,也就在那个期末,你告诉我各科成绩都能够及格了。突然,为了感到那么的高兴。

第三年

新换的数学老师问我:你们班今天晚上是准备了啥活动吗?

他的问题一下子问懵了我,我们班上有活动,我竟然不知道!而后陆续化学老师问过我,一个平时联系的比较多的家长问了我。但我依然一无所知。

直到晚自习时,谜底才揭晓,你们辛苦隐瞒和筹备,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庆祝我又老了一岁。当然老这个词,我是不会承认的。

这一年,我想我终于看到你们的成长。我就像垂垂老矣的老树,看着你们逐渐开出自己的花朵。

或笑或哭,嬉笑,怒骂,这一切也突然不重要,我们就像是没有隔阂的水流,汇到一起,又流向远方。

我最常问的就是你们会恨我吗?这一次,我也终于知道了答案。

那我还有什么遗憾呢?于这个二十七岁的夜晚,我和你们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