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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爸在微信发来消息：前年摔断的手臂并未愈合，需要重新做手术。尽管他和妈都竭力表示不需要我们去帮衬，只需要妈一个人看护即可，这个消息还是让我们五姐妹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满屏中年危机扑面而来。
与我们的中年危机相伴相生的，必然就是爸妈的老年危机。
外人实在很难理解，膝下有五女的老夫妻，怎么可能病了都没人在床头尽孝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吃尽苦头把一群丫头拉扯大的爸妈，也许真得咽下一世的苦水，孤独地捱过不幸的晚年——三个妹妹相继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其中两人已失业一年，还有一人刚恢复不久，能不拖累别人就算不错了，真的很难指望她们能尽全力照顾好父母。我和大姐虽然身体还算健康，却都有各自的家累，孩子都还小，而我老公的腰椎间盘突出又复发了，实在分身乏术。
妈风湿疼痛，时常点滴吊瓶，还得独自一人照顾吃穿极其讲究的爸爸，再想到她毕竟只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人，为避免她在爸手术当天无力招架，我们还是让情绪有所好转的三妹去远在另一个县城的医院作为家属代表，为爸打点手术前后的各项琐事。在三妹为爸看护期间，她看妈浑身不得劲，就包揽了爸的所有事务，导致她两天三夜不得安寝，呕吐腹泄都没敢告诉妈。后来妈知道了这事，心疼得连连抹泪。我们其余姐妹，到医院看望一天就被爸妈连催带撵地劝走，又不同意我们请护工，他们心疼孩子两地奔波，家事繁忙，又怕花钱，似乎只有减少对我们的拖累，才能让他们更心安。
我是二胎宝妈，我理解他们在这一刻的心情和绝望：一睁眼看到的还是需要老俩口操心的人，安享晚年真的是这辈子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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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所在的小区有一对60多岁的老夫妻跳楼自尽，但轻生原因无人知情。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城市生活固然可以避免旁人的飞短流长，尊重逝者，却难免令人嘘唏，究竟是什么样的绝境可以让一对白发老人这样早早共赴黄泉，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们留恋的人了吗？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遭遇的老年危机显然已经成了老俩口的不堪承受之重。
曾经去养老院当义工，看到那里的老人或强作乐观，或终日消沉。于他们而言，这种不被需要，不被牵挂的人生正一步步走向尽头，只剩下遑惑不安的倒计时。
而多愁多病的爸妈遭遇的危机却是另一种情形——这种被需要的执念，让他们一想到身后还有三十而不立的闺女，就算只剩喘息的劲头也不敢轻易倒下。
史铁生在《合欢树》中写道：母亲为什么早早地走了呢？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老天爷可怜她，就召她回去了。”那么，老天爷是为了让我父母多活些年岁，所以给他们安排了这一世的苦役，到暮年依然不得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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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网上所传的92年为界，就算是我家小妹也已经步入中年之列。
对两个尚未成家的五妹和三妹来说，中年危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得而知，毕竟我们已经无法用常人的标准对抑郁症病人提出要求。但从妈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人生无疑令人担忧——抑郁症+失业+单身，从物质到精神，处处是槽点。
对于刚恢复且新婚不久的四妹，中年危机或许就是一场关于究竟要不要孩子的挣扎，以及产后宝妈如何避免被边缘化命运的担忧。
至于我和大姐，中年危机就是一场上有老下有小，两头难兼顾，家庭主妇无出路的尴尬处境。
都说膝下多子女，患病之际至少还有子孙陪伴，不至于孤苦无依，独自凄凉，可爸妈眼下的情形，似乎也并不比独生子女家庭更圆满，甚至可能更可悲——他们前半生的付出，至今没有盼来后半生的开花结果。
他们的悲剧或许就在于，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多子是福的观念终究不敌命运的暗算——为了生个儿子，只盼来了五个闺女，咬咬牙好不容易把丫头们都培养成了大学生，到头来还是难逃无依无靠的晚年，甚至还可能需要拼死资助患病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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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中年危机与爸妈的老年危机，两者未必相辅相成，但我们的中年危机无疑是他们老年危机的最大成因。身为二胎宝妈的我，除了更深切地同情他们的处境，更关心他们的感受，居然无法找到实际的破解之道，毕竟我也已经深陷中年危机的套路，无力自救。
2017年我生了二胎，这一年我的切肤体验就是：成年人的世界真的没有容易二字。月子后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兼职工作，或许正是这种情况导致疏于照顾女儿的情绪，三岁的女儿情绪极其敏感，动辄以石破天惊的哭闹让一家人不能安睡。原以为为母则强，可以承受照顾孩子和工作两头忙的压力，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地鸡毛，苟且不断的生活。
儿子出生42天患了肺炎，我和老公在医院照顾一周，揽镜自照时发觉俩人都是一脸衰老十岁的疲态；女儿在这一年冬季感冒不断，中间还发过几次烧，还曾经半夜送到急诊，现在只要一听到她咳嗽我的心就不断下沉；老公在下半年又出现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半年来汤药不断，干不了重活，甚至不能帮忙抱抱孩子。
看过许多全职妈妈如何脱困，自我救赎的励志鸡汤，却并没有一条适合我的逆袭之路——如果两个孩子都需要妈妈，照顾孩子的事情无法假于他人之手，白天还需要接翻译的兼职，连打个盹都是奢侈行为，你又该如何保持继续学习和考证的势头，变成同龄人的好处一件不落下，中年大婶的毛病一样不沾边的女超人？
有时候很想停下来，做个只管家庭日常不问赚钱生计的全职主妇，可想到身为总裁夫人却总因无业而被老公以离婚相威胁的堂姐这个前车之鉴，想到还不足以带爸妈公婆出门看世界的帐户余额，就不得不日日重复似乎无望的生活——因为挺下去可能还有一丝活路，放弃了就只能堕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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