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门前有条大河,沙土柔软,水草丰茂,有风的时候,参差的芦苇翩然起舞,和岸上的白杨遥相呼应。春天水稍浅些,阳光晴好的日子,能看到水底闲游的鱼苗和逃窜的虫子。
河上横卧着一座厚重的大石桥,石壁斑驳,桥洞里还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者,我和一群小伙伴总是远远地躲在苇丛里看上几眼。
站在桥上眺望远处,桥的那边隐约还是桥,一座座石桥在宽广的河面铺展,我时常想在很远很远的那座桥的那边是什么呢?
有一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河水漫到了岸上,孩子们都被关在院子里玩耍。河水褪去,姥姥门前留下了许多干树枝,捡来烧火。早上,舅舅捉来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鱼,在大盆里扑通扑通地乱跳,伴着满院子孩童的嬉闹声。那天中午,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杂鱼饼子,隔了二十年,还觉得回味无穷。
姥姥时常说起这条河,这里原是一块荒草地,一条小水沟也没有的,这宽广的河床,是我的祖辈一锄头一簸箕扒出来的。严寒酷暑不停歇,硬是在这平坦的大地上挖出一条大河。在那些吃不饱饭的日子,他们心里装着的却是造福子孙后代,那是一种怎样的信仰啊!
年年涨水,年年退,冬去春来,那些在河岸上捂蜻蜓的少年都长大了,求学,工作,去远方。姥姥的院子冷清了,河床一年年升高,河岸上种起了庄稼,芦苇残败,在夕阳里耷拉着头。
姥姥年纪大了,一场大病后,身子一下子就亏空了,那时我还时常来看她,隔着大门喊她,像小时候一样。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能回去的时候更少了。我的车开过了那座桥,回头看姥姥佝偻着腰站在门口,望着家门前的河,她久久站立,在想什么呢?
前年夏天,外爷说他在河筒子里种了两池荷花,我说要去看看,可每次来去匆匆,终没看成,我想那荷花一定是极漂亮的。
又是五月,麦儿黄,骄阳如火,那河岸的沙土定在风里微微飞扬。童年的碧波流去了哪里呢?独留下干枯的河床,是祖辈的,是大地的,亦是年轮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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