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下江南四十

风雨下江南四十

散会以后，山花回到鄂北大酒店去了。她还要维持自己现在的身份，为新的战斗做准备。所有人都回了自己的岗位，方晓东也不例外。他还是方记医馆的关门弟子方江水，他需要等待和妹妹方晓华的见面。当然他们的见面，并不是普通的兄妹重逢那样简单，而是又一次的合作，方晓东代表的是地下党，新四军，而方晓华代表的是重庆、军统。为了抗战，为了很好的完成建立长江地下航线的使命。

土承中回到鬼市，直接找来了“西字号”门主，钱四宝。

“九爷找我有事？”

“你们军统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少将特派员，是个女的，叫方晓华。”

“九爷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钱四宝有点尴尬，居然不等他汇报，九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土承中看出他的心思，不在意地摆摆手。

“别说那些不咸不淡的。你去给她传个话。”

“是九爷，您说。我保证传到。”

“你告诉她，有个人要见她，地方随她定。这个人叫方晓东。”

钱四宝多了一句嘴。“方晓东是谁啊？”

土承中瞪了他一眼，钱四宝马上一缩脖子，跟着又一张嘴，想说什么，也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了。“方晓华”“方晓东”傻子都想明白了。钱四宝转头就跑，把土承中都逗乐了，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大哥居然就是抗日英雄方晓东。我一下子就冒出一个嫂子。这个方晓华也不知道有多大？我该叫姐，还是妹？还是叫姐好，我有妹了，碗儿不就是我妹子？”

方晓东专门回了一次鱼回嘴。自己恢复了记忆，这是大事，一定要告诉阿爹和阿妹。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爷爷方铁，老人乐坏了。

“孩子，你不能恢复记忆，一直是爷爷一块心病。爷爷号称神医，居然治不好孙子的失忆，还算什么神医？”

“爷爷，我可以恢复记忆，根本上还是爷爷治好的。只不过在等一个契机。有人叫出了方晓东的名字，就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我自然什么都想起来了。现在您不仅有了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还有了一个孙媳妇，过几天我带她们回来看您。”

“好好好，你这就去鱼回嘴吧，也告诉你阿爹和碗儿，让他们也替你高兴高兴。”

于是方晓东离开了方记医馆朝城外走。在他走过城门口的时候，被站在城门茶楼上的杏子看见了。

虽然只有多半年，方晓东的变化却很大，最大的变化，没过去脸上多了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疤。这是爆炸的时候留下的。一块飞起的铁皮，刚好从他脸部划过。伤好以后，就留下了一块很大的疤。照方铁的看法，是可以想办法消除的。不过方晓东不介意，还说男子汉不必在意自己的脸。他和山花重逢的时候，山花抹着眼泪抚摸这块伤疤，眼泪差一点落下来。听他说，以后可以让爷爷配药，消除这块东西。山花这才破涕为笑。

第二个变化是肤色，这半年，方晓东不是在江上打渔，就是在码头上扛包，身子骨自然壮实了很多，可；皮肤也晒黑了，早就不是当初的白面书生模样。

第三个变化当然是服饰。方晓东现在是方江水的身份，是个渔民、船工、扛大件的，最多是医馆的学徒。你一般穿得都是渔民或者码头工人的衣服，只有坐在医馆给人看病，才会换上一件长衫。今天，提供是以码头工人身份去开会的，穿的自然是码头工人的短衫。

于是，方晓东就这样堂而皇之，走过了杏子的眼皮子下面，她居然没有一眼认出来。当然也不怪她，杏子看见过的方晓东，器宇轩昂，穿着精干的立领学生装，皮肤很白的青年学生。半年之前相遇的时候，看见的方晓东穿着的是军装。当然关键就是脸上多了一条疤，彻底改变了方晓东现在的模样。

只等方晓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杏子才猛然想起这个人有三分熟悉。杏子由此又想到，前几天，自己再码头似乎也看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杏子下意识感觉，一定是自己的敌人。于是，皱起眉头开始苦思冥想，她必须想起来。直觉在告诉她，这是两个非常危险的敌人。

杏子模样认出方晓东，却被方晓东认出了杏子。

方晓东本就是非常机警的。失忆并没有让他变得迟钝，一朝恢复，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眼前。他会想起自己的亲人，自然也会想起自己的敌人。他走过那座茶楼，毡帽下面的那对系列的眼睛，已经认出了站在二楼窗户后面的人。方晓东并没有刻意去躲闪，他可以断定杏子认不出自己，哪怕就是站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可是一旦躲躲闪闪，必会引起她的怀疑。于是，方晓东就这样保持原来的速度，堂堂皇皇从杏子眼皮下走过去。

不过，这一幕也引起了方晓东的警觉，看起来自己和杏子之间，少不了又要发生一场恶战。方晓东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妹。她如果以本来面目出现，很容易被杏子认出来。

方晓东沿着江边很快走到了鱼回嘴。停泊在湾子里的那些渔船上，很多人都看见了他，站在甲板上和他打招呼。

“江水回来啦。”

“江水又回来帮你阿爹吗？”

“江水，你阿爹有了你这个儿子，也是他的福气。”

……

方晓东笑嘻嘻一一回礼。

几步跳到自己船上，方碗儿已经扑上来，钻进了他怀里。

“阿哥，你有好几天没有回家看我了。”

方晓东疼爱地摸着她的头。

“小妹，阿哥在忙大事，这不是一忙完就来看你了？”

方碗儿扬起脸灿烂一笑。

方城也从后面走过来。

“阿水回来了？”

“阿爹，我回来了。”方晓东笑着。

“阿爹、阿妹，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啊？”

“我恢复记忆了全想起来了。我真的姓方，叫方晓东。”

方晓东笑着告诉方城父女，自己是个战士，就是当初炸毁江心岛的时候，被巨大的爆炸，推进了江里，然后就昏迷了，在长江；漂流到了鱼回嘴，被碗儿发现救上来。

方碗儿激动地拉着方晓东的手，“阿哥，原来你是共产党，是抗日英雄，是哪个为了保护宝藏，点响炸药的英雄。”

“是啊，当时情况非常危机，为了掩护战友们把宝藏运走。我不得不炸毁了江心岛，堵住航道，让运送宝藏的船只顺利离开。”方晓东很平静地说着当初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方碗儿崇敬地望着自己的阿哥。

“还有一件大喜事，我的战友，也是未婚妻山花，就是新四军新派到宜昌的小分队队长，我们已经见面了，过几天我带她来看阿爹和阿妹。”

山花惊喜地望着方晓东，“阿哥，你是说嫂子也来宜昌了？”

“对，我们已经重逢了。不仅是这样，我的亲妹妹，方晓华，现在也在宜昌。”方晓东说出另一个喜讯。

碗儿开心地跳起来。“我还有了姐姐？”

“对，是姐姐。阿爹，我们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亲爹，爷爷是我们亲爷爷，碗儿是我们亲妹子。”

“好好好。过几天你带她们一起回来吧。”方城忍不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