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我不是药神》点映,第一时间跑到电影院刷了这部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引爆业内口碑的“神片”。冷静了一天,看到圈内圈外人的外应,觉得有必要说点正经话。
截止7月4日,豆瓣评分解禁,将近7.6万人打出9.1分的高分;对比豆瓣电影TOP250榜单,评分9.1的电影包括《教父2》《两杆大烟枪》《楚门的世界》《窃听风暴》《无间道》等。“药神”封神,从分数看并不过誉;一纵向对比看,顿然觉得底气不足。
对周公子而言,这就是部85分的电影,你没必要因为大陆电影“题材的稀缺性”,道德取代评判,把它吹到90分,甚至100分。毕竟好电影那么多,你知道一分之差,差多少部电影吗?
法-理-情,关系失衡带来人物困境
电影的好显而易见:法、理、情三者关系的失衡给人物带来道德困境,观念的挑战带来价值观坍塌,带来安身立命的难题。犹如撞到冰山的铁达尼号,面对崩塌,人性如何,高下立现。
一个理想的社会是合法合理合情,人人有遵守的准则:企业卖药价格合理,病人买药续命,人人唾弃并拒绝伤天害理的“假药”。
可惜我们身处的社会并不是“理想社会”,甚至连凯文·凯利“进托邦”的社会都算不上。(请原谅我的悲观。)凯文·凯利认为:我们未来的世界,既不可能实现乌托邦,即完美的世界,但也不会出现反乌托邦,即大崩溃,一切完蛋。而是一种“进托邦”的状态,就是前进中的、不断迭代、越来越好,但问题也层出不穷的、渐渐靠近乌托邦、却永远达不到的状态。
随手看看民生新闻:带颜色的幼儿园 ,校园贷,鸿茅药酒跨省抓捕,被性侵少女在人群起哄中跳楼自杀……你以为权力寻租、社会不公、暴力厌世新闻越来越少,社会越来越好;也有可能不想给你看这些,只想塞给你房价、综艺、明星、八卦呢。你说“进托邦”,谁信?!
我们常说艺术源于生活,是世风记录;可惜我们的艺术平行于生活,最激烈的人心和事件甚少见于艺术作品。也就难怪看个电影,先是被韩国《熔炉》《辩护人》《出租车司机》惊到,羡慕自怜一番;接着又被印度《摔跤吧,爸爸》《起跑线》《厕所英雄》惊到,又是一番羡慕自怜。
能吐槽这么多,和7.6万人打9.1分一样,只能说明我们对这类社会批判题材的影片是多么饥渴。
回到“药神”这部电影,法、理、情在个体身上失衡,置人物于道德困境,让我们看到人性的灰暗和闪光。
药贩子程勇的困境是:卖的药有效又便宜,是真药,合“理”;然而这个药不在国家的销售体系,是走私货,被划为假药,不合“法”;为了合法,“理”就立不住,病人买不起天价药就只能等死,更不合“情”。程勇为了自保,先选择合法,不管情、理;结果朋友自杀唤醒良知,开始做不合法,而合情、理的事。
刑警曹斌的困境是:销售假药,就要抓起来判刑,这是合法;知道假药不“假”,有效果还便宜,是病人的救命药,再去抓药贩子,就变得不合“理”;抓了药贩子,断了病人的药等于夺人性命,更不合情。他是执法者,是法、理、情交锋的明面,退出就是最好的保全。
最精彩的地方就在这,站在“法、理、情”三根支柱架起的体系下,选择哪个不选择哪个,都是坍塌的结果。选择哪一部分坍塌,就是人性。
宁浩的脏VS文牧野的煽情
有心人会注意到,宁浩的片子脏。《疯狂的石头》里刘桦黄渤岳小军,三个土贼邋遢猥琐,钻下水道住小旅馆,要多脏有多脏;对比香港大盗、徐峥老板,土贼却真诚出蠢萌,让人喜欢。《疯狂的赛车》黄渤,也是长毛猥琐肮脏。到了《无人区》黄渤、盗猎团伙,个个肮脏;而西装革履的徐峥更见阴险毒辣。
从这个角度看,宁浩和周星驰是一个路子。草根视角,底层心态,反讽批判的永远是精英上层、虚伪成功人士。换个角度看,脏才是生活本色,才更接近生活本质。抬头看看你的周遭,你就理解了这句话。相反,《乡村爱情故事》里到处崭新一片就显得抽离,无法代入,那是台历上的新农村,不是当代人生活的乡村,始终是个隔膜;更不说老港片里丐帮长老衣服的平整与滑顺,简直就是在提醒你:我在演戏。
“药神”是宁浩监制,欣喜的是导演文牧野也秉持“脏”的真实。徐峥前半段的粗俗邋遢、流里流气,王传君脏且乱的长发、猥琐胆怯,黄毛一头脏兮兮黄发、始终洗不干净的脸……真实的底层,带来最真实的震撼,就像下班路上小胡同里的故事一样,让人心悸。
折掉的15分,是几个情节的戏剧化处理,煽情或教化的意图过于明显。
一个是成本价2000购入印度格列宁,思慧问“卖多少”,“卖500”;然后弹出的各地QQ群,网友争相购买,一张张欣慰的脸渐渐缩小,形成一整面照片墙,恍若回到2008奥运会,处处这种风情:微笑墙上蹦出五个字,“北京欢迎你”。
一个是法院宣判程勇有期徒刑五年,他跨进囚车,透过铁窗,看到路两边站满默默致谢、戴口罩的病人,煽情音乐应时而起,这一刻,药贩子成了救世主。更不说过审问题,而留的那些“进入医保”之类的闲笔。
大概是思维惯性使然,人们惯以多而非细,来表达主题;能塞满绝不留白。《英雄》里射死1个无名,一定要万箭齐发;《神雕侠侣》中裘千仞和金轮法王一定要打个一天一夜,才能分出胜负。“深山藏古寺”作画的故事都知道,我们却甚少能做到;一切为了效果。
另一个思维惯性是讲故事力求圆满,有因必有果,或好或坏,必须给人物结局以交代。《致青春》里阮莞一定要见前男友赵世永,一定要在Suede演唱会外边车祸而亡,为什么不能挂了电话继续平淡生活?为了戏剧性而残忍,只能说明编剧人心冷酷。
而“药神”的故事原型陆勇,他的故事比电影更有温度。这起“湖南沅江陆勇妨害信用卡管理和销售假药案”,曾被评选为2015年度检察机关十大法律监督案例。
陆勇本身患有慢粒性白血病,建立QQ群和病友互帮互助一起购买印度抗癌药。最终检察院对陆勇定性为“妨害信用卡管理和销售假药案”,决定不起诉陆勇。
检察院给的解释有:1)陆勇的行为不构成销售假药罪。因为他不是销售行为,不盈利;因为他没有侵犯他人的生命权、健康权。2)如果认定陆勇有罪,将背离刑事司法应有的价值观:司法为民,司法的人文关怀等。
惟愿善良的人被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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