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两天,被沉珂的“大家好,7年不见”刷了一回屏。噢,不对,是陈珂。
我始终觉得2008年才过去不久,却原来一晃已是七年了,很快就八年了。
那年512地震,那年南方大雪,那年北京奥运会万人空巷。
那年,我刚刚从初二升初三。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那样一段叛逆中二又阴暗的时光,但我们都经历过那样一个非主流大行其道的年代。换每一个QQ头像和空间首页图片的时候,都会带上“非主流伤感xx”的搜索关键字,黑白的图片,沉郁的色调,带着火星文的网名,和压抑的文字。
那是我关于网络的,最早的记忆。
初三以前,我是个看似开朗实则很封闭的孩子。虽然那时候认识我的老师都夸我积极乐观向上,但实际上我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吐露真实的自己。
因为一些成长经历的缘故,那时候的我很自卑。在一个不很完整的家庭里长大,很容易觉察到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小学时毕竟年少,尚不懂自尊心为何物;初中的时候已经渐渐明了,开始在意背后的指指点点。
我留着男生式的短发,又黑又丑,常被同桌同学挖苦;我不会用电脑,不知道什么是暴风影音,被后座男生讥讽;我也不爱看花花绿绿封面的言情小说,没有看过任何一部灰姑娘式的狗血剧,和班上的女生都没有聊天的话题;我还害怕被问及家庭与父母,老师的每一个关于家的话题我都闪烁其词,被多问几句,便会哽咽失语。
我曾经从来不在作文里写任何真人真事,我也曾经因为一个无良老师的一句“你们家里都那样了还不好好学习”的话自暴自弃了很久。
那样的时光,我经历了好多年。

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家里拉了网线,给已经在家中沉睡了一年的电脑上了网。
我开始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也渐渐地发现,网络世界真好。
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我搜索到了几个读书群,混在其中,小心翼翼的发言。
我还记得那个读书群的名字,是它给我带来了最初的善意。
“你们都多大呀,我十五岁。”
这大概是十五六岁年纪最骄傲的事情,我还很小,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以随便折腾,可以满身戾气。
群里的所有人都比我大,但他们无限包容我,叫我小草妹妹。我们聊《红楼梦》,聊读书,聊所谓的文学和人生。
我也喜欢在QQ空间写日志,空间的装扮一定是阴暗系的,名字叫“低调的华丽”,底下那句话是: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日志内容总结起来也无非就是矫情的不能再矫情的“我很孤独我真的很孤独谁都不懂我我真的很孤独”,群里认识的网友们会来给我回复评论说:“小草妹妹很有才,加油哦!”
十五六岁的年纪,总喜欢将一点点小情绪无限放大。
我开始渐渐试着吐露心事,向那些比我大的网友们。因为隔着一个屏幕的天涯海角,所以褪去了一层恐惧。
有些故事,只能说给陌生人听。
我渐渐发现其实并不会有人因为我所经历的支离破碎,因为我的家庭,我的成长,而看不起我。相反,他们的聆听和鼓舞无形中帮助我一点一点建立起自信,帮助我打开心扉。这一点发现,对当时的我来说,至关重要。因为,在经历过那些讥笑嘲讽和来自家人的一遍又一遍“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的观念灌输之后,我一直坚信,剖心置腹换来的一定是更深的伤害。
后来,我开始在空间里一点一点写自己经历的故事,有人告诉我,他们看哭了。
那时候也开始沉迷于用那样的文字和故事去博取一些同情,取一些《斑驳光阴从未尘埃落定》之类的标题,用绝望的笔调描述,再看着评论里大段大段的安慰和拥抱,很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这些事情,早已随着时光淡去了。那些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文字也早已删除彻底,因为哪一份留存,都在提醒着一段有点傻有点阴暗有点美好又有点难捱的时光。
然而现在看来的所有云淡风清,在经历的时候都是地狱。
抑郁症。
直到今天,我看到这三个字都还会颤抖一下,我怕多看了几眼,就会难受的隐隐作呕。
我一面总在暗示自己我经历的那样一段岁月和这三个字无关,一面又否认那样的无关。
记得和大神在一起没几天的时候。
有一天我们过马路,车来车往,他拽住了我的左手腕,瞥见了我左手腕上那道齐齐整整的疤痕。
“这是什么情况!!”他很激动。
我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很快,他便明白了,亦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很晚了,他突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心疼你的过去。”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末了,他又说。

每个人的青春都有这样那样的疼痛,在你身上,或你身边人的身上。
上初高中的时候,饶雪漫的青春疼痛小说正火得一塌糊涂。我也并非如同学眼中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正经书”,那时候也被饶雪漫的青春疼痛小说感动的一塌糊涂,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都在为自己YY一部青春小说,然后为自己设定的情节感动到哭。
“你的心里有一面墙
打开就能够看到天堂
我的心里有一些慌
怕记不起你的模样
昨夜的烟花有一些烫
烫伤了青春就散场
今天的风是长长的臂膀
拉住了往事就不肯放
左耳的速度
靠不上离别的肩膀
…”
那时候的我们心里都有一道墙,明明砸开就是窗,却一定要偏执地封闭在自己的一隅黑暗世界里。
高中有一任同桌,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谐音“遇见”,我们同桌了整整两年半。
她很瘦,比我还瘦的多,学习很勤奋,永远埋在书堆里奋笔疾书。不做与学习无关的事,甚少聊天,甚少好友。
时间长了,通过旁敲侧击和老师的描述,才知道她的经历和我相似,她的性格和我相似,且更敏感偏执。
那两年里,我很想能靠近她的内心一些,很想试着帮她走出那种畸形的偏执。
我对她很好。她跟班主任闹别扭逃课我陪着,她惹班主任发火班主任怕伤害她于是火气我帮她顶着,她没有考到第一名说考砸了要去就着冰淇淋吃辣条我也和她一起,所有同学都觉得她错了的时候我也仍然站在她那边…矫情的高中年代也曾为她写过一篇日志,题为《雨季惟烙诗笺影》。
不知道是因为我们俩太相似反而相斥了,还是我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她的自尊心了,她经常莫名地就开始不再理我。
年少时候的我们都一样的自尊,如果你不理我,那我一定也不会先开口理你。
有时候我们又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再莫名其妙的冷掉。
终于有一段时间,不知又因为什么,她又开始不跟我说话,渐渐地,也不跟班上其他同学说话,只是读书。
那样的状态维持了近一年多时间,直到高考结束,我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没有加班群,没有加任何同学的QQ,没有让班上的任何同学写毕业留言,我也没有让她写。毕业照上,她站在最旁边,是一脸漠然。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以后,班群里有发过全班同学的准考证号和成绩。录取结束后,我悄悄查询了她的录取结果,是中国药科大学的医药英语专业。
那一瞬间,我蓦地有点想哭。
我们曾经聊天的时候,她说自己不想留在省内,又不想离家太远;说她对经济一类专业并不感兴趣,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学医又无奈是文科。
我说,那就考南大去南京吧,文科可以读中医。
大一暑假去南京玩的时候,在地铁上听到报站:开往中国药科大学的地铁…
仿佛想起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从08年到15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只是总觉得北京奥运会才刚刚结束,冬奥会又申办成功了;《左耳》的小说刚火了不久,电影也上映了。阴暗抑郁的沉珂走了,阳光的瑶妈陈珂回来了。
我们的青春,也都在经历一些算不上经历的东西之后,以不同的方式宣告结束了。
我们谁都不愿再提起那些年的磕磕绊绊伤伤痛痛,做过的傻事犯过的二,翻出一张非主流头像昵称的截图,也都迫不及待的删除。
但谁都没有苛责那样的青春的权利,你的,我的,Ta的。
毕竟,我们曾经都那样,假装青春很伤;
而如今,只愿天涯海角,君安,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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