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售货员姐姐十分和蔼可亲，为阿明拿了好几套衣服试穿。选来选去，阿明还是最喜欢那套淡蓝色的。不光阿明，连他母亲也觉得这套蓝色衣服最好。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每套衣服试穿之前都看一眼吊牌，衣服试穿完毕，心里自然有了选择。虽然那套淡蓝色衣服最好看，但是它最贵，父母亲都是种庄稼的人，挣钱不易，衣服将就下也就好了。所以阿明最后说自己最喜欢黑色那套，因为它最便宜，无论售货员姐姐和母亲如何劝说，他都坚持要那套黑色衣服，最后没办法，就买了黑色那套。

中学堂课，当老师再度问起大家的梦想，同学们已经不轻易说科学家、发明家之类的词语，那是小学生才说出来的话，如今再说出来，恐怕会招来嘲笑。阿明一直想成为作家，写着最爱的文字，一人一笔行遍天下。虽然他想成为这样的人，但是还得学习数理化，要参加中考和高考。随后，被人问起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阿明只是说了“但是”后面的内容——他想努力学习，考上理想大学。

慢慢地，阿明发现只说“但是”后面的内容，往往更容易获得大家认同。明明“但是”前面的才是真实想法，讲出来一不下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变成别人眼中的怪人和另类。

完成学业后，阿明很想捡起以前成为作家的梦想，但是他得赚钱养活自己。两相比较，“但是”之后的内容就实际的多，而且同龄人都在这样做，前辈们也都是如此过来。相反地，要是阿明告诉别人他想成为作家，注定会招来诸多不理解，给自己生活带来不便。

工作了一两年，阿明感到迷茫。他这不多的二十多年人生之中，讲过太多次“但是”，现在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但是”之前，还是“但是”之后。

一般讲，感到迷茫，就是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按理说，这是件不难的事情。自己最喜欢什么水果，最喜欢哪种蔬菜，最爱玩哪个游戏，很轻易就能答上来。不过，要是大部分人都讨厌苹果，你碍于被嘲笑，撒谎说自己最喜欢橘子。后来，橘子吃得多了，你发现橘子味道也不赖嘛，再有人问起你最爱哪种水果时，大约心里就会犹豫——以前最喜欢苹果，但是大家都不喜欢，橘子也很好吃，那干脆就说自己最喜欢橘子好了。不仅如此，吃过香蕉、猕猴桃、椰子、桃子之后，再选一种最爱的水果成了一件令人纠结的事情。久而久之，哪还记得曾经最爱苹果的事实。

想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更抽象，也更复杂一些。但我怀疑，也是“但是”之后的内容讲太多次，忘掉了“但是”之前的内容。

我想环游世界，但是上有老下有小；我想自己创业，但是现在的工作能有稳定收入；我想成为作家，但是才情有限而且疲于应付生活……

“但是”包含太多限制条件，而我们大多数人，到底做不到不顾一切、破釜沉舟。不满足于现状，对未来又充满畏惧和惶恐，最后自然生出这许多迷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