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

四月天，是缅怀先人的日子。说到底，纪念只是生者一种精神寄托。逝者已矣，重要的是活着的人，怎么样活，活着要干什么，为了谁活着，秉持什么信念。

古老的乡村，平时静悄悄的。每年清明节，倒也热闹。上坟的上坟，没上坟的在家祭祀祖先。

为数不多的老人们，坚守着这片贫瘠土地。与其说他们停不下来手中的锄头，肩上的扁担，倒不如说这已是一个习惯，一种情结。这习惯溶进血液，这情结长进骨髓。

时代在前进，习俗也在悄悄的发生改变。曾经上山烧纸钱，如今简约成鲜花和米酒；曾经是雨雾朦胧，哀伤有加，现变成了心态虔诚，祈祷先人庇佑。无论哪种思绪，冥想之中都与“风水”有关。

每条生命的终结，都会使每个家庭有一年半载的不适应。但，时代的车轮轰隆向前，天上日月星辰轮换，谁也不能阻止自然规律。人类的历史可以记载，但无法改写。人与自然，洽然一体，休戚与共，这在去世后更能佐证。古今唯一能延续的，不是物体，而是精神。

每个人的出生，无法选择；每个人的人生道路，却任人选择。生命原本无虞，放下时，已是阴阳相隔，一别永恒。而所谓的“风水”，并不在山的朝向，水的流径；脉壑的纵横，跨度的宽窄。而在于死者生前的所作所为，是否做到承先启后的榜样。

村里有一户人家，是外来户。由于以前穷，很多人到外面讨生活，我爷辈那些人们，比比皆是。有个“五服”内的族人，年轻时去梅州混日子，后来年龄长了就和一个离了婚，带三个孩子的女子回来老家，还带来很多家什。女子名唤：苏流云。流云还算能干，善良，只是苦了三个孩子。特别到了他们自己亲生了一对儿女以后，那原先带来的三个孩子的噩梦就开始了。

流云与前夫生的三个孩子，小学还没有毕业，老大老二就被继父安排到矿山上挖錫土，最小的女孩做饭，洗衣，插田，什么都干。即使这样，继父还天天找茬指桑骂槐，女子也常常与其争吵。胳膊扭不过大腿，就算流云能干粗壮，毕竟在异乡势单力薄，旁人知内情也不敢不想相劝。

十几岁的孩子，天天上山挖錫土，然后一袋袋扛回家，冬天气候低，在河里淘錫脚都浸得白肿，小手和脸冻得黑红。这些卖錫土和卖錫沙的事情，都是继父一手操办。等二兄弟上山干活了，三女儿去园地忙活了，继父便买菜买肉，在家里伺候亲生的儿女。儿子要啥买啥，没得说，就连农村难得一见的玩具枪都买。明眼人心里也抱不平，怎奈别人妇他人儿，管不了那么多。

大儿子在十六岁那年，跟随一个远房亲戚到城里当学徒工。营养不良的他才长到一米五多，又黑又瘦。他的名字也怪怪的，叫启生，二弟叫启发，三妹叫启香。二年后，继父骤然羅病，虽然看了医生，捱了二年光景，终于在病塌上离世。彼时，四女儿与小儿子继承了家产，二弟启发无甚特长，刚好碰到乡里征兵缺额，便随便体检了入伍；启香也经人介绍，去城里帮人看店。

又过了几年，四女儿十六岁高中毕业了，进了工厂当工人。她伶牙俐齿，粉面桃腮，身材高挑，略施粉黛，追求者众。没多久，在一次与邻居口角中，被人骂作“鸡”。小儿子到了十八岁，也是像三姐肖样，出落得一表人才，整天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一次初中同学聚会时，被一户好人家招了“倒插门”。而三女儿也嫁与市郊门户，风风光光办了婚礼。

转眼大儿子启生三十好几了，他妈到处给他张罗对象，逢人就托媒。怎奈启生人才没人才，家财没家财，好说歹说，终于在邻村有大龄剩女，姐妹二人，以前父母上山下乡，刚转回来老家，耽搁了婚嫁。碰巧相亲那日其妹也看上了当兵的二弟，一拍即合，姐妹俩竟与二兄弟做了妯娌。另外三女儿也经媒人介绍，嫁与邻村一普通小伙，相貌平平，只图淳朴老实。至此，流云可以算是在我们这外乡落地生根，成为我们村的一分子，体面，裙裾整齐了。

就在流云儿孙绕膝之际，小儿子逃回家，无论如何不肯回到女方家做上门女婿了，尽管女方带着五岁儿子一次次来说情，小儿子就是不肯去。反正也没打结婚证，撇开了也容易；正在为小儿子纠结的节骨眼，四女儿也被起诉离婚了，由于属自身出轨，有错在先，只能净身出户，住回娘家来。

再后来，大儿子，二儿子拿回来给母亲做生活费的一点钱，都贴补在四女儿身上，小儿子也有去做短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结识一妇人带回家。同母异父的大，二，儿子，颇有微词，不肯母亲长此以往。于是，迫于邻里的指点，四女儿出外打工去了，小儿子依旧在父亲留下的三间平房噌吃噌喝，没交生活费。

今年清明节，村里分了宅基地，大儿子虽然在城市已购了二套商品房，也买了二两轿车，但是还考虑在村里建四层楼房，算作“祖业”。一来过年过节，一大家子有得聚；二来，将来叶落归根，也想回归自然。唯一的女儿已出国留学，自己在城市的水电装修工程也有了接班人；二兄弟的二个儿子也参加了工作，三妹夫妻种了大棚菜，雇人摆着菜摊，家里盖起了小洋房。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儿时的忍辱负重，少时的吃苦耐劳，成就了在外面流浪，却寻机应变，努力工作，适应社会，不断学习的本领，大器晚成往往青睐有计划有眼光有胸怀的人。

“执绔子弟少伟男”。富而不贵，是土豪；华而不实，有名无节；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午夜梦回，良心无恙。如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么因果报应，童廋无欺。

好的“风水”，不用寻千山访万水。在于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君不见有人天天叩头拜佛念经，嘴一张咒东骂西，什么福气都一笔勾销了。

一份好的家风，一份好的教养，比花高价钱请来的“风水先生”都顶用。现代学校教育理念是“情商”居于“智商”前面，也是此理。智不足，情来补；情不够，智难补；更可怕的是，用高智商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更令人发指。

生命，回归山水；精神，代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