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着鲜黄色吊带长裙的女孩儿,就坐在典型的中式会客厅里。
两张厚重的红木椅中间,是一张高出木椅扶手的同质地茶几,茶几上的木盘子里空荡荡的。女孩儿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椅子大地够她躺下了。
她安静地坐着,不时地小心地晃一下脚丫子,她穿着她最喜欢的凉鞋,透明的鞋底,绿色、黄色、红色组成的透明鞋带,她的长裙是夏日的鲜黄,精致的棉布料上,零零落落刺着一朵朵小雏菊。
女孩的手臂和腿都很长,且纤细,她有着七八岁同龄人难以达到的高个子,像是被活生生拉长了一样,鲜艳的黄色衬托地她更加瘦长,两条长长的马尾整齐地滑落在平坦的胸口,她太瘦了,就像此刻被拉长的落日余晖。
对面的墙上,高挂着老祖宗的双人画像,画像下是一样的红木桌椅,女孩和画像突兀地破坏了这里的对称性。
他们说,你就坐在这儿罢。于是,女孩就这么一直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老祖宗。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落日穿过阳台,一点点透进黑森森的房间里,老祖宗的脸越发清晰。
那是两张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脸,女孩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上面没有沟壑没有突起没有皱纹,她的小脑袋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会生出这样一个大家族。或许,那些白发苍苍,每年出现在这里的老人们,都是老祖宗领养的吧。
老祖宗真是好人,女孩这么想着,端坐起身子,更仔细地看起了画像。那是民国初年的一张合影,女孩没有见过黑白照片,硬是把它当成了画师的手笔。老祖宗看着小女孩,夫妻两人很想活动一下肩膀,难得安静片刻,正是他们自由活动的好时候,可偏偏呢。
女孩发誓,她又看见画像动了,但身边没有其他人,如果冒昧地请示长辈,又会被训责,“不准拿老祖宗开玩笑!”
可老祖宗这会儿挤眉弄眼的,也不像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呀。
女孩终于是看困了,靠着扶手睡去。两个老人小心翼翼地爬出相框,他们互相搀着手,无声地靠近女孩,这就是他们的孙子的孙子么。长得可真不像自己,女孩子家家光着两条手臂也有些不合规矩。
他们慢慢地一步步走向阳台,夕阳刚好,大概还有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就要彻底沉下了。橘黄色的光浮在湖面上,老人依偎在一起,看着风吹起的波光粼粼,欣赏最后几分钟的夏日。
他们活着的时候,突破了一切旁人的阻碍,硬是结合在一起,死后则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敬意。而几十年的波澜,都不及这几分钟的宁静。一切都刚刚好,他们相视一笑,深情地看着日头落山。
女孩醒来,掀开身上的毯子,湖面上的微风吹进屋子里,凉的她哆嗦了一下。房间已经全黑了,楼下的灯光被阻隔在门口。
月亮正在爬起,顺着月光,墙壁上的老祖宗安详地看着女孩。
女孩复又端坐起来。
直到楼下传来叫唤的声音。
“阿雪,下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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