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者的自强不息--小红篇（上）
我在重读第二遍《红楼梦》时，就记住了小红这个人物，她的聪慧、坚强深深打动了我，更令我佩服的是，她永远有一颗不甘堕落而向上的心。
我一直觉得人的地位可以卑微，但是灵魂是不屈的。就像简爱所说的那样，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大家原都是一样的人，谁比谁更高贵呢。所以，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谁都别想把我碾到尘埃里去。
小红也是如贾芸一样卑微的存在，但她同样是坚韧而又自强不息的代表人物。我们且来一看究竟。
前文说到贾芸上午去王熙凤处求职，接着他又应约去了宝玉的外书房，书童焙茗请他稍坐，便去通报宝玉。
这时，贾芸便看字画古玩。有一顿饭的工夫，还不见来。再看看要找别的小子，都玩去了。正在烦闷，只听门前娇音嫩语的叫了一声“哥哥呀”。贾芸往外瞧时，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生的倒甚齐整，两只眼儿水水灵灵的，见了贾芸，抽身要躲。
这个丫头就是小红，是个很水灵的姑娘。古代女孩子看到男人都是要回避。焙茗看到小丫头倒是很高兴，因说道：“好姑娘，你带个信儿，就说廊上二爷来了。”那丫头听见，方知是本家的爷们，便不似从前那等回避，下死眼把贾芸钉了两眼。
“下死眼”就是她认认真真地把这个人看了一通。别说是古代，即使现在，我们女生也不会很认真地去看一个男性。当一个女人特别关注地朝你多看几眼，这其中必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所以，从这里看出，小红其实是一个非常大胆和现代的女性。
不仅如此，她还开口说“依我说，二爷且请回去，明日再来。今儿晚上得空儿，我替回罢。”焙茗道：“这是怎么说？”那丫头道：“他今儿也没睡中觉，自然吃的晚饭早，晚上又不下来，难道只是叫二爷这里等着挨饿不成？不如家去，明儿来是正经。就便回来有人带信儿，也不过嘴里答应着罢咧。”
这段话粗看普普通通，我们再细看，小红不过是一个外围的丫头，根本见不到宝玉，她怎么会对他的行迹如此了解？说明她一直暗暗关注着宝玉。而且她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一看就是个脑子清楚的人。
贾芸对她的印象如何呢？
贾芸听这丫头的话简便俏丽，待要问他的名字，因是宝玉屋里的，又不便问，只得说道：“这话倒是。我明日再来。”说着，便往外去了。焙茗道：“我倒茶去。二爷喝了茶再去。”贾芸一面走，一面回头说：“不用，我还有事呢。”口里说话，眼睛瞧那丫头还站在那里呢。
贾芸觉得她说话很明白，暗暗上了心，腿已经往前走了，眼睛还往后瞧。这男女之间不就是个眉目传情吗，有戏！
我们再回到宝玉处，他从北静王那里回来，可巧大丫头们都不在。他要喝茶，进来两个老婆子。宝玉有洁癖，不喜欢她们，嫌她们腌臜，喝退了她们，自己倒茶。
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二爷看烫了手，等我倒罢。”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接了碗去。宝玉倒唬了一跳，问：“你在那里来着？忽然来了，唬了我一跳！”那丫头一面递茶，一面笑着回道：“我在后院里。才从里间后门进来，难道二爷就没听见脚步响么？”
小红很聪明的，先发声再走过去。不然前面有人在倒茶，冷不防有人出来，真的容易被吓着。就是这样，宝玉还说，你唬我一跳。
宝玉一面吃茶，一面仔细打量那丫头：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鸦鸦的好头发，挽着头发，容长脸面，细挑身材，却十分俏丽甜净。宝玉便笑问道：“你也是我屋里的人么？”那丫头笑应道：“是。”宝玉道：“既是这屋里的，我怎么不认得？”
这是第二次对小红的描述，说她俏丽甜净，宝玉眼界这么高，也觉得她长得不错。就问她，怎么从未曾见过呢？
那丫头听说，便冷笑一声道：“爷不认得的也多呢，岂止我一个。从来我又不递茶水拿东西，眼面前儿的一件也做不着，那里认得呢？”宝玉道：“你为什么不做眼面前儿的呢？”那丫头道：“这话我也难说。只是有句话回二爷：昨日有个什么芸儿来找二爷，我想二爷不得空儿，便叫焙茗回他；今日来了，不想二爷又往北府里去了。”
小红冷笑一声，贾府里那么多潜规则。宝玉房里丫头相互排挤，哪里能轮到她出头啊，但她也不便于他说，只把贾芸找宝玉的事情回禀了。
刚说到这句话，只见秋纹碧痕回来了。看到小红和宝玉单独在屋里，便心中俱不自在。只得且预备下洗澡之物。待宝玉脱了衣裳，二人便带上门出来，走到那边房内，找着小红，问他：“方才在屋里做什么？”小红道：“我何曾在屋里呢？因为我的绢子找不着，往后头找去，不想二爷要茶喝，叫姐姐们，一个儿也没有，我赶着进去倒了碗茶，姐姐们就来了。”秋纹兜脸啐了一口道：“没脸面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倒叫我们去，你可抢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吗？难道我们倒跟不上你么？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碧痕道：“明儿我说给他们，凡要茶要水拿东西的事，咱们都别动，只叫他去就完了。”秋纹道：“这么说，还不如我们散了，单让他在这屋里呢。”
这一段写得非常生动，其实秋纹碧痕也不过是贾府奴仆而已，但是她们并不因为自己是丫环而同情更弱小的丫环，而是趁机拿大碾压更卑微的存在。宝玉或者袭人乃至麝月都不会这样刻薄的去骂人，所以越是底层人民未必相互抱团取暖，反而会为了一点利益争个你死我活。
当然，这件事上小红确实用了心机，她一直不甘心低人一等。她看到一等丫头都不在，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便推脱有事静等宝玉归来，只是未曾想秋纹她们回来如此之快。
此时，有个老嬷嬷来通知，明天有个芸哥儿要来种树，让大家把衣物收拾好。其实就是让女孩子们别把贴身衣物挂出去。小红心里门清，是贾芸要来了。但她今日被秋纹她们这么一骂，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一个人回房生闷气。
睡在床上，暗暗思量，翻来复去，自觉没情没趣的。忽听的窗外低低的叫道：“红儿，你的绢子我拾在这里呢。”小红听了，忙走出来看时，不是别人，正是贾芸。小红不觉粉面含羞，问道：“二爷在那里拾着的？”只见那贾芸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面说一面就上来拉他的衣裳。那小红臊的转身一跑，却被门槛子绊倒。
这段描写可太直接了，才第二次见面贾芸就敢动手动脚的，未免太过轻贱女子了吧。那小红是真的摔了，还是欲迎还拒呢，他们两个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明天继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