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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卷二 章24

《黑羊》卷二 章24

作者: 爪爪木 | 来源:发表于2018-11-09 18:03 被阅读139次

    第24章

    塔楼顶层的窗户大开着,风吹动着被岁月摧残腐蚀的纱质窗帘,把窗帘整个吹了起来。

    任翊飞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个温柔轻盈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吟浅唱着:“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这期间断断续续的还有另一个声音,似乎在急切地争论着什么,音调很高,语速很快,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吵死了!

    谁在那儿?

    任翊飞想问,却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眼前是褪了色天花板,还有刺眼的白光。

    突然,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任翊飞像是全身失重了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眼前一片血红!

    任翊飞猛地坐起身来,屋里面暗沉的光线让他无法分辨时间,喘了两口气之后,他拿起手机,时间已经走过七点。

    门外传来急速的拍门声,一下比一下用力:“阿飞!快起来!阿飞!”声音里竟然还带着一丝哭腔。

    “来了!”

    任翊飞连鞋都顾不上穿,打开门,果然看到周婉清站在门外,眼眶泛红,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睡衣,还赤着脚。

    对面的门也开了,周娅雯一脸怒气的看着她:“大清早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任翊飞赶紧搂过她,沉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周婉清的嘴唇抖动着,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小叔……小叔死了!”

    “怎么会这样!”任翊飞下意识问道:“死在哪儿了?怎么死的?”

    周婉清显然是被吓坏了,双手胡乱指着,身体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李时余在周娅雯身后出现,眉头微皱,说道:“我们还是一起出去看看吧!”

    任翊飞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大概有些冷漠,又有些轻蔑。

    穿上鞋,跑下楼,发现大家都被叫了起来,虽然看着人也不少,空气中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任翊飞打破了噤声的魔咒,问道:“小叔在哪儿?”

    秦冠宇搂着周婉清,指了指门外:“在外面的林子里。你……去看看吧……”

    任翊飞打开门出去,一股凉气瞬间钻了进来。一天一夜的暴雨让山上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走了出去。

    周博达的尸体被绑在高高的、笔直的杉树树干上,胸口处插着一把尖刀,刀刃穿透他的衣服,露出锐利的锋芒。

    竟然被人从背后刺入,再绑到树上的。

    今天是任翊飞回到周宅的第三天,加上周立海,已经死了三个。

    “是谁……”周娅雯跟着走过来,看到死相诡异的周博达,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对着空气喊道:“……是谁做的!站出来!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

    隔了许久,才听到李时余冷静的声音:“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回去吧。”

    李时余的话无疑是提醒了他们,事实上目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死人待在一起,还是如此诡异的死法。

    然而,任翊飞却看着周博达的尸体,一动不动。

    李时余走向他,说道:“回去吧。”

    “我昨天晚上,梦到姑姑了。梦里我大概是睡着了,总感觉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可是我现在却觉得,她一定是在说她经常说的那句话。她说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任翊飞叹了口气,似乎被自己的说法给逗笑了,摇了摇头,说道,“回去吧。”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主宅,其他人在客厅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除了陈莎莎一直在哭,而周娅雯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她之外,谁也没说话,任翊飞居然还有点儿想念之前大家争吵不断的气氛,最起码这能代表大家都活着。

    周博达为什么被杀?谁要杀了他?把他钉在树上,又是什么意思?

    任翊飞看着屋子里面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周立海临死前留下了巨额的遗产,然后把他的孝子贤孙都聚集在了一块儿,为他守灵七日。今天是第三天,死了两个人。

    他们被封闭在这座大宅里面,没有人能出去,也没有人能进来,这座大宅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会不会到最后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儿也没有人知道?

    而周立海呢?任翊飞看着龛台上燃烧着的冥火香烛,看着在烛火中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周立海,在心里默默发问。

    爷爷,今天所发生的事,又是否在你的意料之中?

    周博远和周博达死了,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之中。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任翊飞看得出来,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小心翼翼地活着,同时也在所有人心中筑起了一道心防,谁也不能信,谁也不敢信。

    “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很难过,有的人很恐惧……”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了,任翊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道,“……可是,大伯和小叔不会无缘无故的死掉的……所以,是谁先发现的小叔的尸体的?”

    空气中静寂无声,几秒钟之后,陈莎莎才抽噎着说:“是我。”

    任翊飞点了点头,他在睡梦之中听到一声特别清晰的尖叫,想来应该就是陈莎莎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子呢?”

    “我早上起来,没有看到子平。我以为他出去跑步了,就想去找他。可是我打开门才意识到这两天下雨,他没办法跑步。我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心里有些慌,所以才出去找,结果……”

    陈莎莎的话说的断断续续,越到后面,越是抖得厉害。

    任翊飞看着周子平,又问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干什么?”

    “……”

    周子平抿着嘴,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周娅雯急了,大声说道:“子平!现在你爸跟我爸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不说,你就是凶手!”

    “不!我不是!我不是凶手!”周子平立刻激烈否认,然后才泄了气一般,低着头说道:“是我爸约我出去的……”

    “他什么时候约的你?约你去哪儿?去干什么?”任翊飞细细问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昨天晚上,莎莎去洗澡了,爸突然敲我的房门。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兴奋,我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周子平有些疑惑,问道:“爸,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很高兴。”

    “哈哈!”周博达大笑了两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儿子啊!我们父子时来运转了!”

    周子平更加不解:“爸,你说什么呐?”

    “我告诉你,我想通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周博达说道,“只要有了这个秘密,老头子的遗产就全是我们的!”

    周子平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从周博达的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下亢奋,却也有些怀疑:“什么秘密啊?还能跟爷爷的遗产扯上关系?”

    周博达故作神秘道:“你小子,能有什么见识!我告诉你,秘密就在塔楼……”

    这时候,陈莎莎穿着睡裙走了进来,看到周博达,立刻拢了拢开的有些低的胸口,尴尬地喊了一声:“伯父。”

    周博达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屑,似乎在说等离开了之后,立刻就让他的儿子跟她分手似的。

    “明天早上我带你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周博达便离开了。

    “我虽然没有太当真,可事关爷爷的遗产,我还是多少有些上心的。”周子平继续说道,“早上一大早,我看莎莎还没醒,就去敲我爸的房门。可是我爸不在。我以为他先去塔楼了,就过去找他。然后就听到了莎莎的尖叫,看到了我爸的尸体!我早上根本就还没有见到他啊!”

    “这么说,你根本没有进过塔楼,也不知道小叔口中的秘密指的是什么?”

    周子平点头,犹豫了两秒,又说:“我……我走到塔楼门口,突然想到大伯的尸体还在那儿,我……我就怕了……我连楼门都没进去!”

    任翊飞突然想到周博远的死,他是死后被人割掉了舌头的。会不会周博远和周博达一样,是发现了同一个秘密,所以才被人杀了?

    而这个秘密,似乎跟死去的周慕青越来越有关系了。

    眼前似乎出现一大片的光,是太阳的光,总觉得离他特别近。他的身体摇摇晃晃,那片光也跟着摇摇晃晃。他的眼前还出现了一个人影,一头乌黑的卷发,面容模糊,朝他伸出手,温温柔柔地说,我的孩子,让我抱抱你。

    他觉得自己的头疼得不行,身体踉跄了一下。这时一双大手扶住了他,李时余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任翊飞用力眨了眨眼,驱散了眼前的画面。他看着李时余,对方担忧的神情一览无余。

    “我好像……”任翊飞低声说道,“……想起了一些什么。”

    李时余看着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什么?”

    “关于姑姑……还有妈妈……”任翊飞紧紧地抓住李时余的胳膊,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我想起来我为什么会去钟楼,是妈妈带我去的。”

    是的,他想起来了,是阮海云带他去的钟楼,见到了他的姑姑。阮海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记者,她总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事,例如被孤独地关在塔楼上的周慕青。

    不顾别人惊诧地目光,任翊飞跑上楼去,跑回房间。他拉开阮海云曾经用过的那个梳妆台的抽屉,他一度非常的恐惧这个梳妆台,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内心的抗拒了。

    任翊飞快速地翻动着阮海云留下的日记本,直到他翻到了后面。

    『199X年5月X日

    我陪着博容回到了爸爸家,婉清已经九岁了,却还没有见过爷爷,阿暃也已经五岁了。我看得出来,两个孩子对这个陌生的地方都充满了好奇,也有些害怕。可是,公公好像很喜欢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一直抱着阿暃。

    但是我却无法放下心来。当年公公反对我和博容在一起,反对的那么激烈,逼的博容不得不离家出走,怎么会在时隔了九年之后,突然改变了态度了呢?

    博容劝我放宽心,说许是爸爸年龄大了,希望能有儿孙陪在身边。可是他明明是那么强硬的一个老人啊!

    这次回来,我还看到了哥哥的孩子。博容说过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他和姐姐的关系最好。当年姐姐从国外留学回来,我见过一次,这次回来却没见到了。博容问过爸爸一次,但是爸爸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博容就不敢再问了。

    娅娅她长的真漂亮,跟我们家婉清完全不一样,我想她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但是阿暃不太好,他本来就不爱说话,面对着一屋子的陌生人就更沉默了。这样不好。

    我希望阿暃可以尽快和哥哥姐姐们熟悉起来。』

    这应该是阮海云回到住宅后写的第一篇日记,这个时候还能看出来阮海云的思维正常,并且维持着她的好奇心。

    后面的几天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毕竟在这个大宅里面,也发生不了什么大事。

    『199X年6月X日

    我见到了姐姐,就在宅子后面的那座塔里面。

    见到姐姐是一个意外,连我都没想到她竟被爸爸关在那种地方。

    早上的时候,阿暃跑出去玩,他总是一个人跑出去玩,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他看到后面的塔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以为是他的幻觉,这孩子最近总是出现幻觉,说宅子里有一个黄黄的、瘦瘦的小男孩,可没有人见过这个孩子。我想是阿暃太寂寞了吧!所以才编造出了一个小朋友来陪他玩,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编造出了一个女人来。

    我很生气地骂了他,告诉他这都是他的幻觉,可是阿暃却哭着说他真的看到了,还要拉着我一起去看。我想,也许我该相信他?

    我跟着阿暃去了后面的塔楼,结果在顶楼,真的让我看到了周慕青,博容的姐姐。

    她一个人住在塔楼上,身边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壮硕女仆。她看起来格外的虚弱,脸颊消瘦,带着一种病态的美。

    她认不得我了,我喊她“姐姐”的时候,她歪着头,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她却很喜欢阿暃,喊他小天使。

    我猜她有些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被爸爸关起来。

    可是,姐姐到底怎么了呢?

    我觉得我的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

    我要调查清楚才行。』

    看到这里,任翊飞不禁呼出一口气来。

    原来不是阮海云带他去见的周慕青,而是他带着阮海云去的,只是后来几次阮海云带着他去找周慕青的画面太深刻,所以他才以为是阮海云先发现的她。

    任翊飞继续看下去。

    那天之后,阮海云就时不时地带着任翊飞去找周慕青,只是次数并不多。家里面人太多了,她不能总往塔楼跑,毕竟那里是个禁地。两个人每次交谈也并不顺遂,周慕青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她的思维逻辑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具有的,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模棱两可,纵然是阮海云,也无法揣测她话中的真假。

    但是任翊飞还是能从阮海云的日记中,看出周慕青对他的喜爱。阮海云曾经写道,周慕青烤过很好吃的蛋糕给他。

    『199X年7月X日

    今天姐姐差点儿掐死了阿暃!我快被吓死了!

    姐姐一直对阿暃都很好,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么温柔的姐姐会突然间变得那么凶残!她那副怨毒的表情到现在还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

    她骂阿暃是孽种,是恶魔,是不该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很生气,任何一个做母亲的,在听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如此侮辱的时候都会生气的。都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她神志不清,我还让阿暃接近她。

    阿暃也好像吓坏了,他活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连睡觉也不安稳,要我搂着他才敢睡,还总是在半夜惊醒。我可怜的孩子。』

    对于这件事,任翊飞只残留一些印象。姑姑曾经想要掐死他?为什么呢?

    之后的日记里面,阮海云就没有再提到过周慕青了,大概是她再也没有上去过塔楼。直到三个月后,阮海云的日记里面才重新出现了周慕青的名字。

    阮海云在写这篇日记的时候,看得出来她的状态并不好,平常总是行云流水般的字迹此刻显得有些杂乱,语言也有些混乱,甚至还因为用力过猛而出现了一团墨水渍。

    『199X年10月X日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终于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疯,终于知道为什么爸爸要让我们回来,终于知道为什么姐姐会想要掐死阿暃!

    还有,阿暃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我不敢想了!这太可怕了!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

    日记到这个时候突然被人撕掉了一页,后面的内容便越来越像是阮海云的胡言乱语了。这本日记非但没有解开任翊飞心中的疑惑,反而将谜团越滚越大。

    阮海云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为什么最关键的这一页却被人撕掉了?是谁撕掉的?是爷爷?是大伯?还是别的什么人?

    也许,解开谜团的谜底,还是在那座塔里面吧……

    正当任翊飞陷入困惑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把日记本塞进抽屉里,任翊飞走过去开门。秦冠宇站在门外,问他:“阿飞,你没事吧?”

    “姐夫,我没事的。”任翊飞问他,“姐姐呢?”

    “她太累了,又受到了惊吓,这会儿已经睡了。”

    任翊飞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又问:“对了姐夫,我想问,你和姐姐昨天晚上守夜的时候,有看到小叔出去吗?”

    秦冠宇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抱歉:“婉清这两天的精神不太好,过了一点就睡了。差不多三点多,我也扛不住睡着了……如果不是我睡着了,也许小叔就不会死……”

    “这不怪你,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任翊飞拍了拍秦冠宇的肩膀,说道,“你照顾好姐姐吧,她也够不容易的了。”

    秦冠宇点了点头:“我会的。还有,婉清让我跟你说一声,她留了午餐给你,你饿的时候可以吃一些。”

    “知道了。”任翊飞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子平刚刚死了父亲,精神不好,我想今天我来守夜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秦冠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我听李律师说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我还年轻,没事。”

    秦冠宇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除了你和子平之外,直系亲属里面也没有别的男人了。几个女孩子,这两天都受惊了。”

    “是啊……这种环境下,她们已经很坚强了……”

    送走了秦冠宇,任翊飞拨通了任宸羽的电话。

    电话里面乱糟糟的,背景仿佛是很多人吵杂的说话声,大概信号也不好,任宸羽的声音听着断断续续的,任翊飞只能从不流畅的对话中得知山体出现了塌方,有些地方还爆发了泥石流。任宸羽正在和当地救援组织进行交涉,希望可以跟着救援队一起上山。

    听到这种天灾,任翊飞只能将周博达的死暂时按下不提,毕竟两害相较取其轻,现在绝对不是添麻烦的时候。

    挂了电话,任翊飞觉得心里骤然一阵无法言明的失落,愈发想念在海港市的任家二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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