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终于有了方便面
小舅分到淮北,实习时,每天都要下矿。戴上矿灯,穿上工作服,和老矿工一起下去时,他的心都是揪着的,就怕出不来,看不到地面上的人和物。
老矿工看出他的紧张与不安,就安慰他,别担心,下面很安全,你别乱动其他的东西,按照规定的路线操作就行。
小舅在他们的指导下,完成了第一次井下作业。当他从井下出来,看到地面的人和物时,二十多岁的小伙激动地哭了。
当时的他满脸是煤灰,唯有牙齿是白的,看到镜子的自己,擦干眼泪对自己说:“我的黑色生活开始了。”
经过三个月的实习,小舅基本上克服了恐惧。
但有一次,还是让他吓得想回老家。当他们快完成当天的任务时,正在交班,就听到一声巨响。经验丰富的老矿工,都呲溜一下躲到安全的地方。
当小舅反应过来时,就他一人站在原来,随即轰隆一声,眼前就塌落一片,差点砸在他头上。
惊慌失措的他大喊救命,一个老师傅跑过来,拉着他跑到一个狭小的空间,才躲过一劫。那以后,多次在梦中,小舅被吓醒,总感觉自己被埋进了黑黑的地下。
随着经验的丰富,小舅也不再害怕井下的生活,与矿工们打成一片,他也看到一些美好的东西。这些东西象小星星一样让他黑色的生活带去光芒。
矿工们之间的生死友谊,他们都是拿命去帮助对方,让深井下的他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矿下的工作很累,但待遇很好。工资又高,每到节假日,他们还能分牛羊肉,还有一些小舅从来没有吃过的新鲜东西。麻馓更是成为常客了。
每到过年,小舅不是拿半只羊回来,就是拿一大块牛肉。周围邻居那个羡慕,眼馋。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可是稀缺品。
有了这些东西,姥姥家的年过的那叫红火。姥姥到年初二时,就煮了一大锅肉汤,里面放冬瓜、粉条、豆腐、麻馓子等。儿女、孙子、孙女、外孙们,每人一大碗,再拿两白面馒头,那叫一个美呀!
每天这时,我们都把小舅围在中间,听他讲矿上的生活。小舅总是说,等我把麻馓吃了再说。
麻馓成为小舅的信念,想到它,小舅就会想到他路走来,亲人们对他的帮助,特别是三姨。所以成为他最爱美食。
他笑着对我们说,以后会有一种和麻馓一样好的食品,可以随时吃到,不用担心它会跑味。
我们几个小娃流着哈喇子,说:“小舅,会有吗?真有可别忘买回来,我们等着吃呢。”小舅看着我们一脸的吃相,笑着说,我一定答应你们。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一个暑假,姥姥让人捎话,让我们到她家,说小舅回来了。
我家三姐妹,和舅家、姨家表兄妹,总共十二个孩子都如约到来。
只见小舅和姥姥站在桌子两边,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盆。小舅拿从箱子拿出一小包东西,红色图案,上面有像麻馓一样的东西。
小舅指着图案说,这就是方便面,还有放一年多就不坏,还是调料。话未说未,这群娃儿兴奋的蹦起去了。
小舅又说,这可不能干吃呀,吃了会肚子疼的(其实是骗我们的),要在开水里泡上十几分钟才有吃。
我们几个小个头,挤到前面,伸长着脖子,咽着口水,眼睛不眨地盯着盖子下面的盆。后面的大个子,一个手拉着我们衣服,一个手掰着我们的头,怕我们吃完似的。
这时,一股好闻的调料味飘了过来:辣辣麻麻混合着味精和小葱味道。
姥姥掀开盖子,把一片片像馓子一样方便面,放进盆里,大约放进四五片。又拿着温水瓶向里面浇开水,顿时,调料味扑面而来。
我们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味道吸到鼻子,嘴里和胸腔里。闭着眼睛感觉这个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美味。
孩子们就这样团团围着这盆美食,眼睛不离盆,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别人吃完了。
我们不断地催着姥姥,啥时候可以吃呀,肚子饿了。姥姥笑着骂到,你们这些兔崽子,肚子有馋虫吗?
桌子上放了十几个碗,捞上几小半碗方便面。眨眼的功夫,每个碗都被我们端在了手里。
有下手的抓着吃点,有用筷子挑着吃的。表哥的技术最高,他用筷子把方便面转了几圈,向上空抛一下,然后再用嘴去接着吃。
最后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十几个孩子就这样千奇百怪的吃态,进来大人的又笑又骂。
那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吃方便面,也是我最终身难忘的美食。到现在我还记得,小舅就看到我们的欢快的吃相,笑着笑着就默默的走出屋去。
他悄悄的留下两包方便面,趁全家不备,上自行车到三姨家去了。
他告诉三姨,为了能吃上麻散,方便面。哭过、痛过无数次的想放弃过,为了这个愿望,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当看孩子们大快朵颐地吃着方便面时,可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当看到两箱方便面全部吃完的时候,才发现姥姥和姥爷,他们一根没吃,只是满脸堆笑的看着一群小辈在吃。但他们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清明时节,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麦子,把姥姥,姥爷围在中间。阵阵春风吹来,把小舅的话语带给天堂里的她们:“爹娘,你们在那里好好吃方便面吧,我每次都会给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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