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的尊严

莫言说——长度、密度和难度是长篇小说的标志，也是这伟大文体的尊严。

金钱豹，虽然也勇猛，虽然也剽悍，但终因为形体稍逊，难成山中之王。在江南营造园林的建造师，恐难营造故宫和金字塔。将才就是将才，帅才就是帅才，而帅才大都不是从行伍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不能简单的将写长篇的比作帅才，将写短篇的比作将才，因为，比喻总是笨拙的。

长篇小说应该有大胸怀，大悲悯，是包罗万象的庞大文体，这里有羔羊也有小鸟，有狮子也有鳄鱼，不能因为狮子吃了羔羊，或者鳄鱼吃了小鸟，就说他们不悲悯。你不能因为他们捕杀猎物时候展现的高度技巧，获得猎物时候的喜气洋洋就说他们残忍。只有羔羊和小鸟的世界不成世界。只有好人的小说不是xiaoshuo，即便是羔羊也要吃草，小鸟也要吃昆虫。即便是好人，也有恶念。小悲悯是同情好人，大悲悯是同情好人而且也同情恶人。

长篇小说描写政治、战争、灾荒、疾病以及意外事件等外部原因带给人的苦难，把诸多苦难加诸于弱效善良之身，让黄鼠狼单咬病鸭子，这是煽情催泪的电视剧的老套路，不是悲悯。只写别人留给自己的伤痕而不写自己留给别人的伤痕，不是悲悯，甚至是无耻。之揭露别人的恶，不袒露自己的恶，不是悲悯，甚至是无耻。只有正式人类之恶，只有认识到自我之丑，只有描写人类不可克服的弱点和病态人格导致的悲惨命运，才是真正的悲剧。才可能具有拷问灵魂的深度，才是真正的大悲悯。

而现在的长篇越来越短，与流行有关，与印刷和包装有关，与利益攸关，与浮躁的心态有关，与盗版有关，与广dian电总局有关。其实，看得人，再长也看，越长越过瘾。不看的人，再短也不看。长，不是影响优秀读者的根本原因。当然，好，是长的前提。只有长度之作，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但假如是一匹绣着清明上河图的锦缎，长就好了。

这个年代，读者多追流俗速食，不愿动脑筋。当然没什么不对。真正的长篇，知音难觅，但知音难觅也是正常的。伟大的长篇，没有必要像宠物一样满地打滚撒娇求关注，也没必要想野狗一样结群狂吠。它应该是鲸鱼，在深海里，孤独的遨游，响亮而深重的呼吸，波浪翻滚的交配着，血水浩荡的生产着，同时与鲨鱼保持足够远的距离。

长篇小说不应为了迎合煽情的时代牺牲自己应有的尊严。现实不幸，那就暂且看着失去尊严之前的经典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