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位于城北六十里的山脚下,依山傍水而建,风光秀丽,景色怡人。老板是本地人,乐施好善,崇信佛家,是出了名了好人。
我们刚停好车,恰巧碰到度假村的老板一行。我对老板很好奇,久闻其名,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我打量了他一番,大约五十左右的年纪,面目可亲,脸上总带着笑意,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素衣布鞋,和常人无异。
在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小姐告诉我们,晚上这里有一场佛会,是老板专门请来的大和尚,为大家祈福保佑平安的。我和白舲对此并不感兴趣,匆匆去了住处,安顿好行李,便登山玩水去了。
难得的出来放松,我和白舲彻底放纵了。除了午饭时休息了一会,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度过。到了晚上,外面燃起了篝火,游人们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我们早就没了力气,只是依靠在湖边的石凳上,看着众人欢乐。
酒足饭饱后,法会开始了,老板领着五六个和尚走了过来。地上早被人放了蒲团,拉了一块黄色的帐子,又搬来了香炉。老板在众人的注视下点燃高香,虔诚的对着一副释迦摩尼的画像跪拜,那些和尚坐在一堆,合手念叨着听不懂的佛经。
人群被吸引过来,嘈杂一阵后,气氛肃穆了,空气也肃静了。一个老年些的和尚坐在中间,手敲着木鱼,诵经颂书,说些绞尽脑汁也听不懂的,却觉得很厉害的东西。
我搂着白舲的腰,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活动进行,目光扫视中,一道红色的小巧的身影赫然在人群中。我认出了,她是那晚敲我房门的小女孩。
时间慢慢过去,天气凉了起来,法会似乎也快到了尾声,一些人耐不住寂寞,早已经离开了。现在除了老板一家人,几个和尚,零散的十来个游客,就只有小女孩和远处的我们两个人。再过了一会,那些游客也全走光了,只剩下小女孩一个人,仍在孤零零的观看。
就在我和白舲也打算回去的时候 ,一直静坐的老板忽然站了起来,指挥着人手搬来好些的纸钱和纸人纸马。白舲疑惑的和我说,怎么感觉不太对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法会,夜里的法会本来就够勉强了,竟然还要给死人烧纸,说是法会,倒像是祭祀。
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静静的看着,经过一番令人不解的摆弄后,老板在和尚们的包围中,点燃了纸钱,洒向空中,引燃了堆聚一起的纸人纸马。随着纸钱的不断添入,火焰大了起来。火光中,我见到很多游客又被吸引了过来,慢慢的,空旷的场地上再次热闹起来。不过只是眼中的热闹,人虽然多,却很肃静,听不到有星言半语。
只是有些奇异,人们似乎都刻意的远离了小女孩,她的周围空出了圈子,没有人敢靠近。
天气忽然降温了,我和白舲冷的厉害,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连忙不在观看,像回走去。回到到半路的时候,我忍不住的回头张望了一下,人群还在静静的聚集,只是那个小女孩却不见了。大概是去找她的亲人了吧,我猜测这个小女孩,应该和老板有些关系。
白舲这时和我说,秋生,我觉得老板有些诡异,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时候,竟然会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烧纸钱,还有和尚念经,不合情理,怪的很。我笑她多心,有什么可奇怪的,没准是给祖先的送的钱。
白舲摇头低声说,不可能的,他这种人,对祭祖很重视,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在外面祭拜。这里面有古怪!我怀疑,他是在给那些孤魂野鬼送钱,要不就是,做了亏心的事,在堵住鬼的嘴!听到这里,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围着纸钱的人群,只觉得那些人脸色惨白,行动僵缓,面无表情,真的像是一群鬼。
我有些渗的厉害,忙止住她的嘴,不许她在这里讨论这些忌讳;同时想到刘姥姥说的,你天生阴阳眼,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时我是有百般纠结的,我有心询问白舲,能不能看到那些人;又有些踌躇,总觉得她会笑我,便张不开嘴。白舲见我胆怯的神色,捶了我胸口几下,笑骂我胆子太小,却也不在谈论了。路过水池的时候,她不小踩到了地上的水,滑溜的踉跄了一下。我扶住她,她却挣脱了我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火光那里走去。我连忙追上去,想要拉回她,心中颇有些气愤她的好奇心太重。
我一把拉住白舲的手,她的手已经被冻的冰凉,更是叫我气恼。我低声恳求她说,白舲,别过去,人家见没人围观了才烧纸钱,分明是不想叫人多想,我们不要自找麻烦。白舲好似没有听到一样,仍是不理会我的劝告,拖着我走向前走。
我狠心之下用力的扣住她的肩膀,不叫她在使性子。她想要挣脱,我在她身后用力的环抱住她。我是真的用了力气,她的身子明显的一顿,随后喘息几声,娇声嗔道,秋生你干什么,弄痛我了。我装作生气的样子唬着脸,不理会她,径自将她抱着转过身去,放下她,拉着她便朝房间的方向走。
路过花丛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个红衣服的小女孩,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用带有仇恨的眼光瞪着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就停下脚步,疑惑的问她,你这孩子,为什么要瞪我。白舲听到我的话,看了四周一眼,和我说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正要告诉她,一回头,却不见了小女孩的影子。真是奇怪了,我不解的摇了摇头,随便的敷衍了白舲一句。只是心中忽然多了不好的感觉,这个小女孩,真的有些怪异。
回到房间后,白舲又吓唬了我一次。她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晚上不要看床下,床下也是脏东西喜欢藏身的地方!我欲哭无泪的躺在床上,却真的感觉,我的身下,是有个死人一般的恐怖;也觉得我的身边,是躺了我看不到,却被它死死的盯着我的脏东西。
夜里睡得正香时,我隐约地察觉到怀里的白舲不见了。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去了卫生间,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喊了她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打她的电话,铃声却在枕边响起。这么晚了,白舲去哪了呢?我有些担心她,就穿上衣服出去找她。
度假村里黑漆漆的,且是死气沉沉的静。白日里俏挺的树,优美的花丛,此刻都像是附魔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凶狠着。我有些胆颤心惊的到处找寻着,眼睛只敢看着有微弱光亮的眼前,一丝余光也不敢用。我知道我在恐惧什么,我却无法驱散那些恐惧。在我的脑海里,都是白舲讲的那些画面,在背后,在阴暗的地方,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看着我--我真怕余光会看到一身白衣,狰狞着脸,七窍流血的女人。
我不看,我就不会怕,而且我的手中还紧紧的握着荷包,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底气。在住宿区找了一圈,没有见到白舲后,我又来到了白日游玩的地方寻找。
就在焦急的寻找白舲的时候,远处尚未熄灭的火堆旁,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我松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后,我的心又提了起来。白舲背对着我,和度假村的老板以及那些手下,和尚们泾渭分明的对峙着。我看不到白舲的脸,却注意到,那些人均是一副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紧张的防备着白舲。
我快步的跑了过去,其中有人冲我疯狂的摆手示意,还有个和尚对我大喊,让我不要过去。我狠狠的哼了一声,心中打算着,就是死,也要保护好白舲。
我喘着粗气来到白舲身边,同样戒备的看着那些人,我问白舲,怎么样,有没有事。在那些人惊愕的注视下,我拉起白舲的手,这一瞬间,只觉得浑身一冷,如坠入冰窟。我低头看去,白舲的手,竟如冬季的暖室内的冰一样,丝丝的寒气不断涌冒着。
我的心恍惚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看向白舲的脸。这是白舲的脸,却不是白舲的眼睛。这张面无表情的脸,阴冷而荧绿,那双眼睛,狠厉中透着血红的光芒,我只是被她看着,就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这不就是我最害怕的那张鬼脸吗!
你,是谁!我的白舲哪去了!我松开“白舲”的手,不可置信的惊恐着问道。“白舲”竟看也不想看我一眼,伸手拨开了我,又将目光对准那些人。青紫色的尖长指甲划破了我的脸,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顾不上惊惧,再次挡在她的面前,颤抖着举起手中的荷包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占据白舲的身体,快滚!
我举着荷包,想要把荷包贴在白舲的额头上,“白舲”见了荷包靠近,顿了一顿,又猛地对我呲牙,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一挥手,我再次被拨倒在地。
随后,“白舲”越过我,飞快的朝着度假村老板的方向飘忽过去。那些和尚纷纷捻动佛珠,却一点用处也没有,眼见一番争斗后,只剩下“白舲”和度假村的老板,以及那几个和尚。
我心疼白舲,又渴望那些和尚可以抓到“白舲”,却真的不知所措了。和尚们和老板一起退入了度假村的接待大厅,“白舲”也跟了进去,我也跟了进去。只一进去,大门便紧紧的关上了。
眼见无路可退,那老板却不怕了,脸上也不见了早上的和蔼,只剩下一脸阴翳。他竟点了香烟,坐在沙发上,指着“白舲”说,我等你等了二十年,你终于来了!
说着话,他一举手,上面便降下一张大网,将“白舲”罩在了里面。我听着“白舲”发出的一声声哀嚎,痛心的喊着白舲的名字,想要过去,却被老板叫人拦住了。老板感叹的告诉我,厉鬼上了白舲的身,白舲已经没救了,叫我节哀。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避讳不谈。
正说着话,有人拿来了一张张的符纸模样的东西,纷纷扔在“白舲”身上,听着越发凄厉的嚎叫声,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推开阻拦我的人,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把掀开浓浓血腥味的网子。
随后,我扑到“白舲”身上,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掐住她的脖子,将荷包里的符纸塞进了她的嘴里。随着一阵青烟冒出,“白舲”一声惨叫后,一道红影飞了出去。在看白舲,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老板见我放跑了厉鬼,似乎要对我动手,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又笑了。为了安抚我,甚至写了一张巨额的支票。我没有拿他的钱,白舲昏迷不醒,我只想着快送她去医院。对于老板这个人,这件事,我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为在冥冥中有声音告诉我,我们还会见面的。这件事不算完,必须有个说法。
白舲醒来后,她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怕她留下阴影,也不敢告诉她实话,只说她生了重感冒。一个礼拜后,白舲出院了,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身体虚的厉害。
而就在我们回到家的那天夜里,就发生了奇怪的事。
先是有敲门声,断断续续的,我看了几次,也见不到人影。房间的灯总是会忽然的熄灭,又忽然地亮起来,厕所的马桶,也总是自己冲水。甚至有一次,我抬头的瞬间,竟在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以及一身红色的衣裳。
我彻底恐慌了,我知道,那是厉鬼的身影,她不敢进来,是因为房里有她害怕的东西。看着熟睡中的白舲,又看了看原本挂在客厅,现在挂在了床头的那副画,我毅然决定,不能等白舲痊愈了,明天,明天就带白舲回一趟乡下,去找刘姥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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