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阳光照在江面,像一条条金蛇不住舞动,仿佛正等着择人而噬。
“记得事忙完了就到那边的凉亭吹哨,我们的人马上就会来的。”
站在甲板上的余三白向骆元玉指了指江边的凉亭。
"好的。"
骆元玉拍了拍怀中的铁哨走下船去。赵鹤与他并肩而行,小刀跟在最后。三人呈品字行下船。
余三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看来大研镇当下真是藏龙卧虎。董伽罗和段思平这两人得好生留意才行。"
“为什么?”
糜壬言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原来他一直在这艘船上,直到他们走后才出来。
"那小刀姑娘虽是个婢女,却如此服从纪律,你看她的手臂肌肉是紧绷的。表明她随时处于戒备中,能把女人培养到这地步……难得。"
糜壬言笑着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二哥,你说她是不是很有希望做我小妾?”
“你呀,最好少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不是你那么热情地对别人吗?还热泪盈眶的。"
“我只是睹物思人罢了。我只想念铁大哥。”
余三白眺望远处的凉亭,不再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
"……三哥,你说六弟究竟会不会在他们手上?"
“应该不会。”
"那他们可以相信咯?"
“人心难测,就算有偷王之令,也不能证明他们可以相信。一切等找到六弟再说。”
"二哥,那还帮不帮他找野猪?"
余三白笑了。糜壬言悟了。
“对对对,咱们就说没找到。就算碰到也炖了吃。”
“如果是铁大哥吩咐,我倒愿意帮忙。那些人还得观察。”
"总是要观察别人,你累不累?"
“你真该学学钓钓鱼。”
"怎么扯到钓鱼上了?"
“钓鱼培养耐心……走吧。”
船这才启航。
三人走了很久,还没有看到成都城的影子。
赵鹤道:“骆兄,没想到那铁老拐给你的令牌作用这么大?咱们以后靠它是不是可以在西川水路横行无阻了?"
骆元玉神色严肃地看着前面:"这也未必。出门在外,千万得多个心眼。是我大意了。一喝酒就被他们套出那么多话。"
小刀柔声道:"骆壮士不用自责。那群贼人狡猾的很。本是防不胜防的。"
骆元玉摇了摇头,仍是皱着眉:“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赵鹤问。
“赵兄弟,你说说同样是穷,但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当乞丐,而有些人会去选择做强盗呢?”
"这……性格不同吧。"
“或许吧。”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一处枫叶林。
枫叶如火。树上,地上都是。仿佛走进了一个火红的世界。
火红的世界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是个人。
那人站在两棵枫叶中间,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个黑色面具,面具上写着一个白色“旦”字。
他的右手放在黑披风里,左手伸出,紧贴在左腿上。两只脚的脚尖朝外,略微有些外八字。
“你不应该来。”面具男冷冷地望着赵鹤道。
"你是不赦楼的人。"赵鹤问道。
“是的。”
"你来干什么?"
“杀你!”
赵鹤笑道:"你们的楼主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怎么又要杀我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握住了刀柄。
突然刮来一阵风,吹得他周边的枫树不住摇晃。
树上的枫叶落下,地上的枫叶卷起,飘飘洒洒,眼花缭乱。
赵鹤忽得感到喉咙一阵恶寒,小腿抖了几下。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真的要杀他!
“快逃!”
身后的小刀大步迈出,一双纤细的手臂抡起沉重的关刀,几个踏步来到黑衣人面前,举刀斜劈向他的脖颈。
"晦气!"
面具男左手忽然多了一根长树枝,树枝刚巧架住小刀双臂。
轻描淡写的一挥,小刀竟倒飞出去,撞到一棵枫树上,昏死过去。
小刀的身子还在半空中时,面具男已冲到赵鹤跟前,赵鹤还没反应过来,树枝已直刺咽喉。
就在树枝与咽喉还有0.01公分的时候,骆元玉的长棍自下而上挑断了树枝。
但树枝中蕴含的杀气,已刺中了赵鹤的咽喉。
赵鹤感到喉咙仿佛正被烧红的烙铁一点点刺入。
"啊!"
他痛苦地大叫起来,喉咙似乎即将被洞穿。
丹田中突然生出一股热能,飞速流蹿到喉咙处,喉咙的痛楚仿佛略有减轻。
紧接着,一股又一股热力不住从丹田源源不断涌出,汇聚喉咙。他感到那"烙铁”仿佛正一点点被抽出。
"烙铁”抽出后,全身的力气顿时消失,整个人轻飘飘的。
随后丹田忽然又钻出一缕真气,真气排江倒海般在体内游荡。
前所未有的充盈。
他感到全身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不断充气的气球,简直要炸裂了。
想要宣泄。
他努力握紧双拳,勉强睁开双眼。
朦胧中看到骆元玉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难道已经死了?
面具男正走向自己,赵鹤感觉天都仿佛暗了下来。
双腿不住地颤抖,站直也很艰难。
“你是哪个部门的?我要投诉你的领导。"
可能是脑子坏掉了,他居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面具男没有理他,左手又多出了一根树枝。
赵鹤已经想象到那树枝刺穿身体的画面了。
就这样死去吗?
"可恶啊!"
恶字说出后,双拳猛地轰出,全身的真气全数灌注到这一击之中。
一拳直击面具男胸口。
赵鹤感觉仿佛有一条巨龙从丹田涌出,沿着手臂,飞出了手掌。
巨龙离体后,赵鹤颓然倒地。他第一次生出没有内力的感觉。
不止内力,仿佛什么也没有了,意识停止了。
……………………………………………………
面具男仍站立不倒。那气势磅礴的一击只将树枝击成粉碎。后来被他用左拳挡住了。
他只退了半步,没有吐一口血。
他一振披风,一柄黑刀出现在右腰。
他的右手按住刀柄,头发竟随着杀气无风自动。嘴缝中冷冷飘来一句:"该杀!"
远处传来破空之声。一柄剑自远处飞来,不偏不倚地横插在面具男与赵鹤中间的土地上。剑身通体酒红,剑柄上刻着一圈繁体字,上面写着唐代饮中八仙的名字。
"朋友,放他一马,怎么样?”
一个浑身打满补丁的中年书生卧在旁边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枫树枝上,手臂曲枕在脑后,身子不住随树枝晃动,却并没有掉下来。
面具男摇了摇头:“你拦不住我。”
书生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是受了伤,但是你也应该感觉到了,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固然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何必呢?不如各退一步怎么样?"
“好!”
他还握着刀,还在朝赵鹤走去。
"你也太不把我们河洛一族放在眼里了吧。"
一阵金风从远处飙来,撞断了十来棵枫树后在酒红长剑左边停了下来。金风消散,现出一个穿着金衣的矮胖子。
那人大约三十来岁,金色的胖脸上竟只有一条长长的眉毛。眉毛也是黄色的,微微皱起时就像一条弯曲的黄毛虫。
“这不能怪他,还是我们太低调了。”
右边出现一个穿着绿衣的瘦高个子,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根绿竹竿。
他双腿直僵僵地并立,僵尸一样蹦蹦跳跳地走来。等他快蹦到长剑那里时,突然往地下一扑,直僵僵地倒在地上。
黄眉胖子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争点气?总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我带伤工作,难道不该鼓个掌?”
忽得那僵尸又一点点地从地上竖了起来,就像一块木板自己竖了起来一样。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你就是得了懒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完全不把那面具男放在眼里。面具男也没有看他们,但是刀已入鞘。人也转身。
“河洛一族,不过如此。”
枫叶落地,人已消失不见。
黄眉胖子长长舒了口气:"呼。这都可以把他唬住,老徐,我们厉害吧。”
绿竹竿点了点头:"看来还是高调点好!下次继续高调。"
书生从树上滑了下来,飘到赵鹤身边,探查他的脉搏:"他刚才早就受了内伤,要不然不会走。"
黄眉胖子愕然道:“这么说这小子可以啊,竟能让他受伤?”
书生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不过此人立场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绿竹竿看向赵鹤:“能用便用,最好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你说他有没有这个可能?”
"不能确定。"
"那么我们还带他进去吗?"黄眉胖子问道。
“他既然来找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先治好他再说。”
他蹲下来,右手食中两指探视赵鹤脉门后笑了。
“你笑什么。”
"看来是我多心了。他一点事也没有,相反内力还增强了不少。还是看看那两人吧。"
“那我看这女人。”
"你这死肥猪,别想揩油。还是让我来吧。"
“你这绿竹竿硬邦邦的,有什么用。”
"硬才好呢。"绿竹竿笑道。
“去你妈的。”
书生早在他们斗嘴中,检查完了骆元玉与小刀的伤势。
"这两人伤势严重。一人一个,带回去,快!"
黄眉胖子叫道:“我带那个男人算了。”
还没说完已悄悄扛起了小刀,飞速朝城内奔去。
"可怜可怜。今趟也不知道有没有赏钱。哎!"
绿竹竿也背起骆元玉,一步步朝城里跳去。每一步竟达一丈远。
“赏钱未必有,不过西域来的葡萄酒总该让我尝尝吧。哈哈。”
书生背起赵鹤,收了长剑,只踏出三步,便已赶到那二人前头。
"比赛是吗?好!"
黄眉胖子大叫起来,脚底运起真气,如同金色陀螺般急速前行。小刀的头发被甩的张牙舞爪,远远看去,便如女鬼。
“还是低调点好。”
绿竹竿嘴上虽这么说,但身形更加飘忽,每步足有三丈远。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已离开了百亩的枫林。
书生仍在最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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