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是被书生捡回来的，在上京赶考的路上。
说来也巧，她原本是苍山上头的小妖，也不知那日是哪位大佬渡劫，引得天雷大降，火星子溅到她的山头上，跟着一并烧了个红红火火。
她虽是妖，可到底没有孙大圣那份儿本事，这火光一起，她便抖着腿跑路了。谁曾想，半路遇见死对头，被他一棒子敲晕丢在了山根底下，就这么被人捡了去。
不过，这书生可真是好看，眉若远山，目藏星辰，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第二眼。
阿娆托着腮帮，抱着茶壶，眼神灼灼的盯着人瞧。
书生一抬头，便撞进她眼里，眉头微蹙，心里头怨着这姑娘真是轻浮，嘴上却耐着性子提醒道：“姑娘身子已然大好，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在于理不合，不如……”
“你又要赶我走么？”阿娆垂下眼，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大火烧了我家，我一弱女子，举目无亲，又无依无靠，这若露宿街头，被歹人盯上……”
“可是……”书生心下生出两分犹豫，还没说出口，便被直接斩断。
“公子对我有救命恩情，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如公子就从了我……”这话刚一溜出口，只见书生脸色一黑。
阿娆心道不好，绞着衣角，忙不迭的改口道：“不对不对！是我就从了公子，从了公子！”
书生没再赶她，但也没再理她。
阿娆候着脸皮跟着人入了京，书生进了书院备考，她便送菜送饭。
一日送饭回来，与一道士撞了个正着，那道士眯着眼朝她笑了下。笑得她浑身一寒，忙仓惶离去。许是被吓着了，当夜阿娆竟发起了高热。
第二日，书生休沐回来，看见阿娆一脸苍白，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儿，皱着眉替她熬了药，又喂了她最爱吃的甜粥。
可还没等她好起来，那道士便寻上了门。
一把斩魂剑，直朝她心口刺来。书生想也没想，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
斩魂剑沾上了人血，失了法力。阿娆眸子通红，抱着浑身是血的书生，一动不动。
妖气自她身上溢出，骇得道士后退了几步，抬脚一跑，却被不知哪来的树枝绊了个正着，摔得一个狗吃屎，撞在大青石上断了气儿。
阿娆瘫坐在地上，眼泪一滴滴砸在书生脸上。
“你别怕，我没事儿……”书生朝她笑笑。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儿呢……
她最讨厌人了，身子骨又瘦又弱，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大概是太疼了，书生没能哄好她，就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就是大半个月。
等醒来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长好了，连个疤也没留。只是，那个哭得可怜兮兮的姑娘没了影儿。
照顾他的白掌柜说，那姑娘走了，不过给他留了信。
“以前你赶我走，我总不应。但这次我得走了，不过你别生气，等你考上状元，我再带着大礼来贺你。”
书生垂着眼盯着上头的墨迹，眸色沉沉，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三月后，锣鼓喧天，爆竹声声。
书生系着红绸花坐在马背上，听着旁人唤他状元郎。
入了状元府邸，白掌柜送来一把沉香古琴，说是故人的贺礼。
书生将那琴身抚了再抚，皱眉不语。
三年后，书生入了翰林院。白掌柜送来了一支沉香毛笔。
他知道，这礼是她贺他升官。
十年后，书生官至首辅，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可却都不是他等的人。
宴席散去，白掌柜姗姗来迟。这次他递来的是一串虎墨沉香的佛珠。
三十年后，当年的书生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却依旧孤身一人。
他须发尽白，躺在榻上。
当年的白掌柜上门，依旧是那副朗风霁月的模样。不过这次，他带来的不是贺礼，而是一副沉香棺木。
书生看了那棺木许久，原本无神的眸子亮了亮，声音里带着两分委屈：“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梦乡楼。
“白掌柜，不知我这妖丹，可值两个心愿？”
白无鸢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妖一眼，慢悠悠的张口：“三千年的树妖，勉勉强强吧……你先说与我听听！”
小妖苦哈哈的勾了下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求仙芝草救人，再求……陪他长眠……”
作者微博：@初壹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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