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冰雹
很清晰的记得,那是1995年的夏天,因为小外甥刚出生不久,吃满月饭时,与一群土匪孩子抢吃牛肉时还把我噎住了,因为不抢几秒过后就吃不着了。小学一年级就学过古诗《锄禾》: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时候不用做“光盘”公益广告,人们也做的十分的到位。
五六月是农民最最忙碌的时节,小麦一边收割凉晒,一边又忙着清理麦茬,准备种小作物庄稼,黄豆或者绿豆。
人工收割后的麦地则不需要除茬了,只要土壤水分含量适当,便抓紧时间马上耕种,要不署伏天,被热情的太阳公公暴晒一天地就干了,不利于种子发芽。
我家有块三亩的田地已清理好麦茬,能下种了。
父亲已提前和虎园叔打好招呼了,但牲口的活计太紧了,紧紧巴巴一天也干不下多少活。养活牲口的通常都早出晚归,这些天给牲口贴的粮食(玉米)就须是平时的双倍,更有惜疼牲口的主人还会给打两个鸡蛋伴在草料中,以补充营养。
那天下午,估计两点多吧,我和父亲开着小三轮车,虎园叔赶着骡车相继来到地头,虽说天气炎热,但农村人干活已习惯干活赶早不赶晚。
虎园叔把骡子从车辕内卸出,套在洋犁上(洋犁耕田深一点,笨犁则耕田稍浅些),随着虎园叔一声“驾”,骡子稳稳的拉紧套索,贴着堰子,开始“工作”了。
父亲提着大半篓精选的黄豆种子跟在后面下种,240米的田地好一会儿才能往返一次。只见父亲上去后坐在那边地头不下来,我问虎园叔他说这叫“跌大塄”,就是隔一犁下种。
出于好奇,我从蛇皮袋子里𢱑了一铁瓢黄豆种子,从下往上和父亲对着流,流了有四五十米接上了,父亲看了说我下的种子多了,并一边往下走一边告诉我种子下多了将来还得间苗,要不一窝蜂上来黄豆是长不好的……
天上挂着的大太阳把大地烤得像一张巨大的温床,旁边树上的树叶也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一犁下来,我给虎园叔递过来带着的茶叶水,正好让骡子也缓缓气。虎园叔拿他的草帽儿“哗哗”的扇着他有些歇顶的脑袋。这时父亲也下来了,给虎园叔点了一支烟,吸罢,继续赶骡子犁地。
这一犁不用流种子,我和父亲在地头等着,16岁的我向父亲说我也能流了,父亲边笑,打趣道:“那我可就不管了哦!”
当骡子犁下来还没掉头,我就迫不及待的提上篓篓去流种子了,走出约百十米,骡子便撵到我屁股后头了,逼得我加紧了脚步,此时额头脖子嗖嗖的往出冒汗,脚心发热。终于到地头了,我一屁股坐在堰上,小歇一下准备往下返。
往下返就要右手提篓,左手流种子,因为脚始终要踩在硬土上,两趟下来我便技术大进,跑的也更溜了。想来真是青春无敌!
我们种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树叶动了,有凉风吹来,身上的汗水瞬间被带走了,我们正说这凉风来的可真是时候。高兴之余,感觉风力加大了,一股一股的,随后便是夹杂着尘土与杂物,肆意着蔑视着一切,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一犁下来,父亲和虎园叔说这恶风不对,怕是要下雨了,我们赶紧收拾犁具,虎园叔套骡子入辕。
此时大路上已经有人在急匆匆地往村里赶了,两三分钟后,我们也从地头开始往回走,我开车跟在后面。
这时的天空,东南方向甚为恐怖,分推着云团,积云形成高大的云山,乌云密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有种超级的压抑感,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活生生吞噬。活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恐怖的压力。
虎园叔紧赶骡子,此时大家的心里是一致的,就是最好在雨来之前赶家。
“沙沙沙”雨点来了,落到地上比银元还大。此时离村还约400米,换平时会很快到达,我们伴着雨点走出有三四十米,天空便有冰雹落下来,砸到地上还撒着欢再弹跳起来,我的车轮在转,冰雹在地上乱滚。
冰雹加劲了,打的骡子受惊了,四条腿前后左右来回乱奔,眼看虎园叔一个人快要拽扯不住骡子了,路的左边即是一条三米深的沟壑,要是折腾下去可就麻烦大了。父亲赶紧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紧跑两步,帮虎园叔扯住骡子的笼头,就这样,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牵着受惊的骡子半步、一步的向前走。虎园叔的草帽儿被风掀飞已不知去向,冰雹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戒指圈那么大,从天空倾泻下来。
我脑袋一歪,偷眼望天,那冰雹就像一把银色的“天斧”,斜斜地砍向大地,视线所及只二三十米,再远便是雾气腾腾。我把上衣从后面往上一拽,脑袋缩了进去,简直就是顾头不顾腚,握车把的右手任由冰雹敲打着疼。我紧跟马车,时有停顿,内心许念可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事,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车的动向。
三轮车的“突突”声被淹没在狂风与冰雹的节奏中。骡子经过短暂的适应加之主人的奋力保护,已没有刚才那么惊恐了,但马车的速度仍快不到哪儿。宽宽的土路上,只有我们三人,一辆马车,一辆三轮车,在狂风与冰雹中缓慢前行。我父子也可一溜烟跑回去,但父亲不能撇下好兄弟虎园叔,而我,纵然刀山火海,又怎能扔下父亲?老天似乎在考验着我们的情感。
冰雹继续下着,我们离村越来越近,一直把虎园叔护送到家,心才算放下。我变了高档,一脚油门,此时的路只属于我一个人,低酷着脑袋,向自己家飞奔……
回家后冰雹还在下着,到此时已有下了十多分钟了,车斗内落了一层冰蛋子,竹篓里的黄豆种子上也盖了一层冰雹,正化着呢,我与父亲全身都湿透了,我那只伸出的手被冰雹砸得红红的。
冰雹渐渐少了,院中流不急的雨水从街门直冲出去,雨也慢慢停了,猫起来的人们纷纷出来“欣赏”被冰雹袭击后的场景,真是一场大灾,听80岁老人讲这是50年来最厉害的一场冰雹,所幸,我还有缘被它敲打了一顿,有了这段富有激情的回忆。
放眼当下的中国,早已今非昔比,牛耕田、马拉车的模式早已被隆隆的机器所取代,已进入数字化时代。风云卫星时刻紧盯气象的变化,一旦有极端不利的天气,会提前预警,会尽最大努力,实施人工影响天气作业。我们不能忘记昨天的落后,今天的中国已然昂首阔步,“习近平新时代”的号角已响彻神州,我们人人都须努力,共圆中国梦,强国梦,已不再遥远。
(完)
这是我去年写的一篇,略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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