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房间里破碎的光线逐渐明亮时,在床的另外一边被子被慢慢地推下去,里面的人露出了整个轮廓,是个短发姑娘,着过膝白T恤,纤细的双脚还踩着被子的一角往下推,其中一只脚的脚踝上挂了一圈精致的红绳,红绳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双脚在床上摸摸索索了一会,终于移到床沿,然后慢慢着地了。接着房间传来双脚重新跳上床的闷响,窗帘“哗啦”一声被拉开了,初夏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泻进房间,房间的一切纤毫毕现。
李夏天就这样面对着窗外的远山发了一会呆,最终重重拍了两下脸,转过身,跳下了床。脚落地时,隐约可听到铃铛发出“叮铃”的脆声。李夏天站定了,低头看了看,弯下身子,摸了摸铃铛,依然是熟悉的质感,跟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昨晚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像第一次离开家乡,在大学宿舍入睡的第一晚,一切都恍恍惚惚、影影幢幢,入目都是连绵的高高低低的绿色,间或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曳着的一穗穗的黄绿色蓬蓬的花,远处似乎还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空中铃铛的叮铃声缥缈着,接着是人声嘈嘈杂杂,似乎在讨论、争执着,谈话的内容似乎是做梦的人早就明白的,然而一旦想缕清楚,却又毫无头绪,一切又变得一片空白了。
由远而近隐隐约约有清脆的女孩的笑声,传达着无忧无虑的情绪,就像小孩子最单纯最天真最放纵的张扬,忽远忽近,忽东忽西,想雾像露像风,无所不在,温柔包裹。慢慢地,雾气越来越浓,风仿佛停止了,四周黑沉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紧张、不安,在等待暴雨骤然而至,将人的心弦提到了最高点,却又迟迟按捺,最终打破这一平静的是一声东西撞到石头上的闷响,“啊——”一个孩子惊恐无措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像陡然加了一件暗红色的毛毯,沉重得让人窒息。
“叮铃”似乎有铃铛的脆响划过天幕,做梦的人在溺水般挣扎间似乎抓到了浮木,凉凉地有着银的质感,倏而终于惊醒过来。头一年,每次都像见了鬼似的害怕,自从看了贞子系列之后,更是怕哪天醒过来就会发现床边站着什么陌生人,就像现在很多人,一边说自己是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一边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还一边拜佛求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后来梦中频繁出现同样的情景,待到清醒的时候闭着眼睛都能一一描绘出来的时候,即使无法解释,也坦然接受了,就像有些人梦到僵尸,有些人梦到鬼,有些人梦到人家办丧事,李夏天也只是梦见了一件怪事,而这个梦重复的频率比一般人稍多了而已。
一旦想开了,再次梦见同样的情景的时候,自己就好像坐在舞台中间,被迫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剧,绿色、摇曳的花、黑沉的空气、温柔到窒息的雾水,都跟着剧中不见踪影的角色亲身感受了一遍。每次都会在戏终落幕的时候感到绝望窒息,每次都在叮铃声中醒来,李夏天想这种应该就叫共情了,咳咳,共哪门子的情呢,毫无出处、无所追溯的事情,也罢,人生处处是杯具,就当是给自己这种天生盲目乐观的人一个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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