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了徐则臣的《北上》,仍旧深陷其中。
我该怎样来描述激荡在我脑海中的那份辽阔?
辽阔。是的,辽阔。运河不是大海,不是湖泊,只是一条河,一条千百年前开采的人工河。它的宽度及广度,远不能用“辽阔”一词。但这本书所描绘的运河,所呈现的历史风貌,我只想到“辽阔”一词。
北上。意大利人波罗·迪马克沿着运河从杭州起始一路北上,终点也许是北京,也许无所谓终点,只是走走看看。处在1901年的年轻的孙过程想不明白,世界上竟然有小波罗这样的职业,就是走走看看。而后他终于明白了,“任何一件漫无目的的事都可能有意义”“无意义本身可能正是她的意义”。外来文化有时并不一定是入侵,只是融合,只是让我们有机会窥一眼自身局限之外的世界。
一条船,雇主,意大利人波罗·迪马克,翻译谢平遥,半路加入的义和团民孙过程为保镖,厨师加挑夫邵常来,还有船主的徒弟周义彦。这部浩瀚的小说中出现众多人物,这些是1901年时小说中的主要人物,2012年、2014年出现的人物便是这些人物的后人。小说便是分这两条线分而写之。
通过小波罗和谢平遥的视角一路走一路看,1901年,清朝内乱、八国联军入侵中国背景下的运河沿岸的民生、习俗、风土人情等辽阔地展开。各个运河小镇的人物、小吃、特色景点等一一细致呈现在读者眼前,恍惚间犹如在欣赏一幅运河的清明上河图。语言之精美,细节之丰满,读之让人感觉,哪怕自己亲身走一遍,恐怕也不会看到这么多。因为,他们看了,并且看见了。
如果小波罗不是意外死亡,他会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到达终点,也许就能遇上在北终点运河上摆渡的弟弟费尔德·迪马克。小波罗不仅是沿着马可·波罗的足迹探寻伟大的运河,也是来寻找上一年参军来中国、如今生死不明的弟弟。弟弟是运河迷、是马可波罗狂热的追随者,所以弟弟如果活着一定在运河沿岸。
小说穿插了一章费尔德·迪马克的故事。取中国名马福德的意大利人费尔德·迪马克隐藏身份在中国生活了34年。马福德与如玉的爱情荡气回肠。他们共同生活了33年,生了儿子,有了孙子孙女。如玉是马福德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1934年,“918事变”背景下,如玉被日本人放狼狗活活咬死。马福德安葬了妻子,挖出埋藏了33年的手枪,单枪匹马闯进日本小分队营地,杀了十几个日本人,最后被日本人打死。这段爱情在那段战事不断、风雨飘摇的历史中犹如童话,显得不真实。
2012年。四散各处谢、孙、邵、周,还有马福德,即意大利人费尔德·迪马克的后人们因为运河又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一起。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经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过,但运河还在,他们还在,他们在为这条正在老去的河上下奔波。邵家后人仍旧在运河上跑船,孙家后人拍摄运河相关主题的照片办画展,周家后人沿运河开了几十家民宿兼收集运河相关的古物,谢家后人正拍摄一部运河纪录片《大河潭》,马家,即小波罗一支的后人成了考古学家,研究运河挖掘出的文物,他们以各种方式看并看见运河,他们是运河之子。
2014年,运河申遗成功。
《北上》封面上有一段话:“一条河活起来,一段历史就有了逆流而上的可能。”2500多年历史的运河又活起来了,溯着历史的河流而上,我们能看见更多。
读《北上》不仅在欣赏一幅清明上河图,同时也在听一支悠远的歌,歌声中有船帆起航的的猎猎风声 ,也有纤夫沉重整齐的号子声,更多的是“运河水拍打船舷的轻柔之声,以及船只晃动时木头榫枘挤压摩擦的细碎吱嘎声”。徐则臣说:烂小说让人浮上来,好小说让人沉下去。这本小说不是煽情人世间的悲情与苦难,博人一把眼泪或者附和一声叹息。《北上》小说中的人物看见了、听见了运河上的人、事、物,读者通过作者的笔触也看见了三千多公里的运河及运河两岸的生活,听见了运河自远古而来的吟唱,然后沉静下来,思索了一下。也许像书中的孙过程一样,想不通其中弯弯绕绕的道理,却豁然开朗:每个人的一辈子都是值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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