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

前几日去看花，陡然发现一直等待的鼎盛花期已经过了，想象中满目灿烂的花儿凋谢得七零八落。说不失望是假的，甚至觉得有点凄凉。虽然从花开到花谢，我去看了好多次，但今年看到的花儿没去年的美。也许我遇到过它这期最美的时候，也许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可能是我的错，但我心里忍不住埋怨游人太多，胭脂俗粉把花儿都熏坏了。

新开的洋紫荆带来慰藉，去年花树尚幼，今年长高了许多，花开满树，洁白的，粉红的，比耀眼的黄风铃淡雅许多。淡淡地开着，青草地上落了许多花瓣，轻盈的。在春风里看久了，这素雅安静的美深得我心。我觉得它或许取代了黄风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有时候想想，人生里有些东西是可以被取代的，就像此花开尽，还有别的花。认真再想想，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没有替代品，某些事，或者某个人。就是替代不了。

前段时间又迷路了。一次是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分不清那条路才是出口，这种错综复杂的路我时常走不出去，最累的一次差点要哭。一次是要去某个地方，开了导航，但还是在很大的红绿灯路口走错了方向，发觉的时候已经往反方向走了很远，回头来不及了。第二天我又去了，因为错过一次，这次很快就找到了，原来距离每天走过的地方不太远。买到一本书。还有一次去体检回来，提前几站下车去另外一个码头，路过一个旧电影，大门紧闭着，我以为有后门，绕过去看了只有高高的墙。码头很容易找，我记得江的方向，虽然是没走过的路，但导航显示一直往前走，我终于学会用导航了。很漂亮的码头，晚上有漂亮的船夜游珠江，想想好多年没游玩了。水巴半小时一班，刚好错过了。再仔细看看时刻表，发现这里的水巴并不到我要去的地方。

中午的太阳明晃晃，马路对面的不知什么树，满树黄色的叶子，明明已经春天了，但它好像一直停留在秋冬不愿意出来。单行道，没有到家的公交车。在江边徘徊许久，突然又分不清方向了，不管往上游看，还是往下游看，好像都不是熟悉的桥，对岸也不是我常走的对岸。最后只好打了车回家睡觉。

可能这就是迷路体质，它不只反应在找不到路上，还有别的地方。年少时常迷失，兜兜转转，往左往右，后来学乖了，只走认识的路，非必要不出门，实在找不到方向直接打车，不再试错。安全感很重要。快乐是很容易破碎的，如履薄冰，快乐使人害怕。唯有忧伤才是永恒，永恒的东西才能带来安全感。

早上路过罗森，买了一杯豆浆。虽然早餐套餐很划算，但我只想要一杯豆浆，所以只单买了一杯豆浆。有点不像我，但这样很好不是吗？多余的东西会带来额外的负担。前面的男人买了两杯咖啡，一包烟，烟盒上是穿旗袍的女子，一支打火机，他在两块和三块之间选了两块钱的。某些瞬间我也想抽烟来着。但吸烟有害健康。体检很健康。虽然晚睡的坏习惯还没纠正，但每天都有坚持走很长的路。走路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想。

最近听得最多的一首歌是《镜中》，反复听了好多次，歌词一直听不太明白。今天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镜中，不就是自己吗？影子，或者另一面。

我的影子从遥远的寒秋而来 步履蹒跚

步履蹒跚 我愿随他到无人烟的荒野去

无论艰难 莫染风寒 我想趁这段时间不起眼 远方已过 旅人在前

我发誓即使来去空空 此生也不能后悔和遗憾

但我更想说的其实是张枣的《镜中》。因为这首诗我喜欢上这个诗人，虽然我今天才知道他。至于想说的话，往往会因为想说的太多而最终选择沉默。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涩。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