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已过，马上就进入不惑之年。
岁月不饶人。当年高中毕业立志要出川并且倔强的不肯回川；大学毕业立志不做出点什么就不与同学联系。而最近，却常常怀念旧时光，微信加上了20来年没有联系过的同窗。这就是老了的标志吧？当然，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除了脸上多了无数的皱纹。
作为第一代超生娃，作为村里出了名的“黑户”，出生就没有自己土地。一年四季全家地里产什么吃什么，冬天全靠红薯果腹，而且很少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少年时的我就下定决心要远离那个恶意满满的穷乡僻壤。
进了学校的我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自在，满足，自信。第一次考试就考了全班第一名。记得考试过后家长会，妈妈拿着老师发的两本厚厚的教育书籍回到家（当然从来没有读过）。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要家里来了人，她都会满脸骄傲的跟人家说：“老师都说，没想到啊，这个当初差点没报上名的学生考了第一名！”小学是村小，老师都是代课老师，清晨干完一阵农活再来教室里教我们加减乘除和怎么总结中心思想。每学期我们都有一个星期的“农忙假”，就是收割小麦和挖红薯的季节，因为老师也得回去收粮食，那点代课费不够喂饱全家。
四川有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我的父亲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很不喜欢他这么说，因为这让我很不服气。我很喜欢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是个50多岁的老人，背已经很弯了，戴个老花镜。他最喜欢在课堂上讲他自己的儿子的故事。他有三个儿子。老大读了中专，毕业就成了乡里的干部；然后老大用工资供二弟，二弟上了师专，在我们乡里的初中当老师；然后大哥二哥供三弟上了一个更好的大学。他说，他的三儿子高中时回家跟他说，住在宿舍隔壁的老师们，常常烧鸡肉，那个香味儿啊，馋得人口水直流；为了以后能像老师们那样常常吃到这么香的鸡肉，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这个故事比后来我看过的任何鸡汤都励志，从那时起，就一直鼓舞着我！这位老师的形象也一直深深刻在我的心中。后来我高中生病，一度一蹶不振，最后还是想起那碗香喷喷的鸡肉，逼着自己，说服了父亲，重新回到教室；第一次高考失利，回去再考！
所以初中毕业我一心一意的只要上高中，上了传说中的鸡肉香会飘到宿舍的那所高中。那时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个村里上高中的不多。高中不再有“农忙假”，因为老师都是有正式编制的师范大学毕业生。这点令我特别开心！那哪里是假期，那是受罪。收割小麦时，混身奇痒，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一道一道的口子；收红薯时，一整天蹲在地里帮忙把红薯身上的泥抠掉，满手都是湿哒哒的泥巴，指甲里也是，刺骨的疼；脚冻得像冰块，没有知觉。高二暑假也不用帮忙收玉米和谷子了，因为要提前补课！真是不要太开心！四川每到收玉米和谷子时就爱下雷阵雨，俗称“天东水”，那时候天气预报也不准，只能是靠眼睛盯着天。我负责晒和收粮食，每天午饭过后，我就盯着天上，眼看着前一刻钟还艳阳高照，马上就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朝头上压过来，我就得一边动手把晒开的粮食往中间赶，一边大声喊着我爸我妈，快点来，不然下一年都要吃发了芽的米！谷子还好点，很快就晒干可以装仓，而且不多，我们家就只有几百斤。玉米才是头疼，玉米棒子掰回家，要先晒一晒，然后手动脱粒，然后又要晒玉米粒和玉米芯。遇到抢雷阵雨，抢了玉米粒，不能忘了玉米棒子，还有玉米芯。都是我的活！有时候抢成了，收完了，雨哗啦啦下起来，汗水混着雨水，也是爽快！有时候却是轰隆隆的雷声过了，落几滴水，粮食刚装进箩筐，天空又放晴。怎么办？当然是倒回地上，继续晒！有时一天还会这样抢两三次！是的，我不想当农民，不想接我父母的班。我要上大学，要干大事！
高考是进市里的学校考，第一次高考住的宿舍像蒸笼，连电扇都是坏的。失眠，加上心理素质不好太紧张，理所当然失利。只上了本科线，没有填任何这个层次的学校，所以只有高复一条路。第二次同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不过稍微好一点，上了一所一般的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那时候已经不那么清高了，心里知道不行可以回母校教英语。四年大学，课外时间想得最多的就是钱！学费一大半靠借，还好不多，一年只要2300，加上住宿也才2700。那时别的学校都涨到5000左右了。填志愿时学费是我的一个重要指标。
虽然郑州那时不算什么大城市，消费也不高，但对于一个从来没在城市里生活过的乡下人来说，还是充满了压力。同宿舍的女生都是本地人，有的父母都有工作，农村的家庭条件也都不赖。她们零食不断，每个周末都会坐公交车回城里逛街买衣服，最后一班公交车满载而归，回到宿舍再一件一件的试，互换着试。在她们看来，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她们那种轻松的笑容，让我只想躲起来。从那时起，我不喜欢逛街，不喜欢逛超市买零食。即使有时下定决心去超市买零食，可是最后都会空手而归，因为货架上的标签总是让我放下。
真的好想挣到一大笔钱啊，不用花每一分钱都内疚自责半天！
网友评论